顾清欢从太液池回尚宫局时,天有些阴沉,像是要下雨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
灰蒙蒙的,像是整个宫城之上,都笼罩着一层雾气似的,给人一种稍稍心悸的感觉,不是很舒服。
尚宫局那头。
顾清欢前脚刚到司制房,淅淅沥沥的雨就在下了,司制房里众人忙碌着,丁香也在做衣裳。
丁香瞧见顾清欢回来,忙拿着一个绣样过来请教。
“最近一直在琢磨双面绣呢,太难了!我也想学会,这样就可以为顾司制你分忧啦!”
丁香十分好学。
这几日顾清欢病着要养伤,她身上的担子也是格外的重,不过她一句话都没抱怨,仍然是兢兢业业做着自己的事情。
丁香的眼下都有些许的乌青了呢。
顾清欢看着丁香,就柔声解释了几句,然后道:“先去忙吧。我手上好了一点,也能试着做做刺绣了,就是会慢一些。”
“太好了!”
丁香喜出望外,高兴完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道:“那个……顾司制,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觉得太累。”
“就是想着,你能帮忙的话,嗯……就很好。”
丁香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措辞,脸都有点红红的了,看上去人有点傻气,但更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
“你呀,我知道的,没关系。”
顾清欢并不在意。
她知道的,丁香辛苦,自己能帮忙的话,丁香当然是乐意的。
忙活一阵,外头的雨愈发大了。
临到傍晚时,这一阵雨还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天早就黑了下来,夕阳也是一点儿踪迹都没有,应该是被乌云给遮住了。
丁香看着这样大的雨,不免有些惆怅,让女史们都拿好雨伞别被淋着了,就问顾清欢道:“顾司制,要不我帮你去拿晚饭?”
“顺便告诉芸角姐姐一声,让她去你那里一起吃?”
“雨这么大,你身子还没好呢,可不能淋雨受寒了!这秋天里的雨呀,阿嚏……”
丁香话都没说完呢,就打了个喷嚏,然后吸了吸鼻子。
“好像起风了呀。”
丁香嘟囔了一句,缩了缩脖子,或许是觉得有些冷了。
顾清欢也瞧着窗外,风有些大,吹得门口的那棵大树的树叶一直飒飒作响,好些枯黄的叶子也直接被吹掉了。
在空中打着卷儿,不知道要飞去哪里。
难得有这么大的秋雨。
顾清欢心中感慨,盼着明日一早爹爹和朱彦辰出发的时候,可别也是这么大的雨才是,不然就遭罪了。
而且黄淮那边,也不知道雨势怎么样了。
现如今,那里的雨也已经陆陆续续下了半个月了,后头还要下半个月呢,越是到后头雨越大,实在是折磨得很。
希望那里的老百姓,能够因为朱彦辰和爹爹的到来,少受一些苦吧,也不要暴乱才好,免得殃及无辜。
想得稍微长远了一些,顾清欢很快收回了思绪,见丁香还在吸鼻子,怕是她这阵子辛苦了,又有些吹了风受寒。
“你回屋休息去吧,我自己去拿饭就好了。你在吸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着凉了,我那儿还有一些药,能预防的,要不拿给你?”
最近雨水多,再过不久又是入冬。
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了。
林奕那儿怕顾清欢和芸角病了,就巴巴地送了药过来,说是三五日之间喝一副药,能防止生病。
倘若有些迹象了,喝下以后也能将生病的苗头给及时压制下来。
顾清欢的身子一向很好,连小病小痛都没什么,林奕拿来的药,她也没喝,不过最近是因为受了伤,在喝别的药,怕药性冲突才暂时没喝的。
现在拿给丁香,正好物尽其用。
“顾司制……”丁香有些惊讶,小心翼翼问道:“真的可以么?”
“没关系。”
顾清欢对着丁香笑笑,把门边上最后的那一件蓑衣拿给了丁香,就道:“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让人送药和饭菜给你。”
“你这几日辛苦了,回去以后也别忙别的事情了,吃了饭休息一会儿喝了药,早早休息吧。”
“好。”丁香答应了,腼腆地对着顾清欢笑了。
不一会儿。
丁香穿上了蓑衣,顾清欢也打起了油纸伞,和丁香一起出门。
丁香穿过游廊回屋,顾清欢则是往膳厅那边过去了。
雨很大,风也大,风吹着雨往游廊里头来,顾清欢的伞也只能拿来挡住要吹到自己裙子上的雨水了。
好到一路过去,基本上都有游廊一直连着,她到膳厅时,只是鞋子和裙角稍微湿了一点点而已。
膳厅里人不多,下着大雨呢,能不自己来的都不想来,顾清欢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正好看见了钱司膳从外面回来。
钱司膳也只是打着伞,没有穿蓑衣。
顾清欢远远望了过去,才看了一眼就觉得惊讶不已。
钱司膳的身子竟然湿了大半,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回来的,竟然弄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了。
“钱司膳?”
司膳房的吴掌膳也没想到钱司膳会这样过来,忙不迭迎了过去,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外面雨这么大,怎么也不穿一件蓑衣呢?”
“要用饭,我找人帮你送过去也就是了,怎么自己来了?”
钱司膳听见吴掌膳说话,似乎才回过神来。
她从进屋开始就有点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儿看着吴掌膳,就难看地笑了笑,道:“平时总是让你们忙活。”
“今日我本来是想自己来的,谁知道风这么大,把雨都吹到我自己身上了,也是我自己不当心,没事的。”
“今晚都有什么吃的?帮我装一些放进食盒里吧,我还是拿回去吃好了,顺便也换一身衣裳。”
吴掌膳听着,点了点头,仍然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钱司膳,这才先去打饭了。
顾清欢坐在边上的一个僻静角落里。
这是她以往和芸角喜欢待着的地方,今日四周都没什么人,钱司膳那里似乎也没注意到顾清欢。
顾清欢在这里等芸角过来,顺势又看了看钱司膳。
她在和吴掌膳说过话以后,又恢复到之前脸色不是很好看的样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凉了。
她坐在凳子上,看着外面的雨,眼神直直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清欢看见钱司膳这个样子,觉得很奇怪。
在顾清欢的印象中,钱司膳一直都是一个云淡风轻的人,处事波澜不惊,哪怕是有什么大事儿,总是能冷静下来处理的。
好似今日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顾清欢实在是没见过。
心中觉得异样。
正好这时候,膳厅外头芸角撑着伞过来了,她跑得快,应该是怕被雨淋着,但正因为如此,裙角还是湿了好些。
进屋后,芸角将伞收了起来放在一边,正要搜寻顾清欢的身影,就瞧见了钱司膳。
“钱司膳,你这是?”
芸角不解地问了一句,问道:“你不是去赵尚宫那儿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钱司膳之前去赵尚宫那里了?
顾清欢不知道这个,听芸角一说,更觉得哪里不对。
赵尚宫为人一向“不错”,至少表面上待人接物都是极好的,和她相处的话,应该不至于会露出这个神色才对。
想着。
钱司膳被芸角一叫,已是回过神来,就赧然道:“不是的。是我自己不好,回来的路上,没留神这么大的风。”
“这不,才搞的这么狼藉。怕是有些受凉了,抱歉,吓着你了?”
芸角摇摇头,她看着钱司膳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总感觉钱司膳如此神态,并不像是受凉造成的。
不过。
既然钱司膳自己都不愿意多说,她也还是别多问好了。
“没有。”
芸角想着,就关怀道:“今日雨大,来得也突然。钱司膳淋了雨,只怕对身体不好,早些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喝一碗浓浓的姜汤驱寒吧!”
“多谢。”
钱司膳颔首,没再说什么,不一会儿吴掌膳也提着食盒过来了,钱司膳拿过食盒,撑伞就又离开了。
雨还是很大,顾清欢往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钱司膳走的时候虽然撑着伞,不过她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也没怎么认真打伞。
斜风细雨的,还是有不少的雨水落到了钱司膳的身上。
她自己浑然不觉,提着手里的食盒,渐渐走远了。
“钱司膳这是怎么了?”
芸角坐在顾清欢的对面,觉得很奇怪。
顾清欢也不理解,想起刚刚芸角对钱司膳说的话,便问道:“她刚刚去过赵尚宫那里?你知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了?”
芸角想了想,道:“不知道,似乎是为了过几日宫宴上的菜色商量吧?快入冬了,尚宫局里也有不少事情是要赵尚宫统筹的。”
顾清欢默了默。
如此说来,是没什么线索了。
“顾司制,陈掌设,你们的饭菜。”
恰在此时,吴掌膳又端了饭菜过来递给顾清欢和芸角,也是装在食盒里面的。
下着大雨,不少人过来都淋湿了,自然是想着提着食盒回去吃的,也能先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多谢。”
顾清欢与芸角接过,也只得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