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怎么会死?”太子云桑坐在上首,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怒道。
“殿下,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小人按您吩咐的,只是买通了宫女,在二皇子的茶杯里下了、下了那种催/情的药,只会让人失去理智,不可能会致死的啊……”太子府老管家跪在下方瑟瑟发抖。
他真的只是给了那宫女一包催/情药,也是他看着二皇子喝下去的,他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谁知道竟然会突然暴毙在宫里,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死罪,万一被查了出来……
“殿下,殿下您一定要救小人啊殿下!求求您了殿下!小人忠心为您办事十几年,小人不想死啊!小人还要继续服侍殿下!”老管家想到这里,开始猛的对着太子云桑磕起了头来,额头砸的砰砰作响,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地面。
云桑捂着额角,头隐隐作痛:“行了,你下去吧,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放心,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他顿了顿,又问道:“那宫女?”
老管家立马回到:“那宫女是皇后娘娘宫里的洒扫下人,现在、现在怕是已经……”
云桑摆了摆手,表明自己知道了,让四周的下人全都退了出去。
“出来吧。”云桑开口道。
屏风后的阴影之处,走出一个身影,竟然是乔装打扮成宫女的皇后南鸢。
“都处理干净了?”云桑看向南鸢,开口问道。
南鸢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的人不会出问题,倒是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实在太蹊跷了。
数日之前,她和太子云桑便计划以簪花宴为由,策划了这场二皇子云枫与漓王未婚妻南枝通/奸被抓的戏码,一来是想彻底破坏云渊与南府之间的婚约,让漓王于朝中再无依靠,孤掌难鸣。二来是为了试探南帝这些年看起来飘忽不定的态度,好为下一步做打算。
此事原本一石二鸟,南枝是她那便宜老爹视为唯一掌上明珠的宝贝孙女,即便出事,南济也会拼了老本护她一命,南帝应该也会顺水推舟,将南枝许给二皇子云枫,这样一来,相府在朝中的人脉便与漓王云渊再无瓜葛。
在他们原本的算计之中,漓王的态度也是此事的关键,若他冷漠决绝,那南济更会对他倒戈一击,站在他们这边。若他想要护着南枝,也护着和南相之间的约定,即便南济心存感激,漓王从此也是不可能在朝中获得任何言官支持,并且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民心溃散。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的是,二皇子云枫会死……如此一来,这出闹剧便成了命案,还是牵涉皇子和准王妃之间的命案。
当南鸢看到二皇子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之时,她在脑海里不断重新盘算着一切,毕竟谋害皇子可是大罪,一个不小心整个南府都会被连累。
可还好的是,二皇子云枫早失帝心,背后的势力更是被拔除一空,此刻不过是个废人罢了,权衡利弊之下,南帝不会对南府真的做些什么,只要交出南枝一人,便可转危为安,而且如此一来,也算是变相实现了他们的目的,南府和漓王府的婚约也会废除,并且南济也会因为此事不满漓王。
但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漓王云渊竟然会如此看重南枝,为了护着那丫头,竟然不惜与南帝翻脸,直接将人带走。
不过好处是,现在的局面更加超出他们的预期,漓王的准王妃成了杀人犯,而被百姓称颂的漓王殿下竟然视自己兄弟的人命为草芥,毫不顾忌的护着一个杀人犯,如此一来,不仅南帝那边会大失所望,朝臣更会愤怒弹劾,就连民心也会动摇。
“让人放出消息去。”太子云桑抚着茶杯的杯沿,嘴角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说漓王云渊,居功自傲,毫不顾忌礼法公道,无视兄弟血亲,公然忤逆帝王,维护一个杀人凶手,意图……”
他笑容更加灿烂,脱口道:“不轨。”
皇后南鸢听到这里,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她看向云桑,犹豫着开口道:“这个罪名会不会太大了些,万一漓王……”
云桑看向她,眼中意味不明:“怎么?你还怕云渊起兵造反不成?”
如果这样,那他就更求之不得了!
历来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他此时起兵,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云渊身上本就有着克母的命格,再背上一个弑父杀兄的罪名,他就不信他担得起!
再者,边防大军距离京城有着七日的路程,大军长途跋涉肯本不可能实现,云渊在京郊不过驻扎一千精兵而已,南边的京城守备有精兵三千,城中还有三千之数的巡城队伍,更别提御林军了。
云渊只要敢动,他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
都说帝王心,海底针。
这南帝的心思,更是如海之深。
若说他有意让云渊继承皇位,便不会将云渊戍边,更不会将太子之位传给自己。
可若说他无意……他对这四弟的偏爱与呵护程度,也未免过高了。
若南帝只是单纯的因为前皇后,想要给云渊一个天高皇帝远的重兵亲王之位,那在召他进京赐婚之后,便应该一道圣旨颁下,使云渊婚后离京,也好绝了他们这些人和朝中那些飘忽不定的大臣们的心思。
但他都没有……
他看了看皇后南鸢,觉得自己头愈发的疼了几分。
一个父亲权倾朝野,家族树大根深,美貌智慧也半点不输旁人的皇后,这南鸢竟是一丝半点的帝王心都没能留下,白白在这深宫中荒废着大好年华,这么些年来,膝下无一子半女,更是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妃给踩在头上……
他叹了口气,心下作罢,若不是如此,他也无法这么轻易的将皇后南鸢拉入自己的阵营之中。
至于与南府明明有着姻亲的漓王……谁让许给他的是那个五小姐呢,南济这些年的偏心,早已让整个南府离心。
“父皇那边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云桑伸手揉了揉额角:“云渊此事做的如此出格,父皇那边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
—
然而云桑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南帝也觉得自己实在头疼的要命……
“陛下,臣妾熬了银耳莲子羹,您要喝点吗?”柔妃从下人手中接过碗盅,放在案上,柔声道。
南帝揉了揉额角,看向她道:“是爱妃啊,朕此刻实在没有胃口。”
“陛下可是在为漓王殿下的事情忧心?”柔妃开口道。
南帝叹了口气,点头道:“你说说,这帮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怎么就这么不让朕省心呢?他们那点子小肚鸡肠的算计,朕能看不出来?可这次实在是做的太过火了!”
南帝越想越觉得生气,起身挥手之际不小心打翻了案上的羹碗,白色的瓷碗带着清甜的汤汁,撒了一地。
殿内外的宫人们听到动静,全都瑟瑟发抖,瞬间跪了一地。
柔妃见此也不害怕,只是上前搀住南帝,劝慰道:“陛下不必如此生气,不知者不怪,那些家伙又不知漓王殿下他乃……”
她看着南帝,神秘一笑,两人对视一眼,有些东西不言而喻。
南帝伸手覆住柔妃的纤纤素手,稍感宽慰,在这深宫里,也就只有柔妃能懂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了,毕竟……柔妃与那人可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
南帝深深叹了口气,颇为恨铁不成钢的道:“云桑平常看着沉稳,可谁知竟如此沉不住气,这样朕怎么放得下心百年之后将南朝天下交付于他?况且此次之后,怕是要那人遵守诺言的代价,便是云桑的太子之位了……”
他看向柔妃:“可惜咱们的小六还太年幼,否则朕也不会如此纠结。”
柔妃听到这里,也没有显现出任何谦卑害怕之色,反而眼中盛满了光亮,她笑道:“陛下放心,小六长大后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她顿了顿,又道:“那孩子从小便敬佩漓王殿下,也一定不会让那人失望的……”
南帝听着这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远方巍峨的宫殿,目光仿佛穿越了皇宫,看到了人声鼎沸、繁花似锦的汴京城。
又好似穿过了汴京,看到了南朝广阔富饶的疆土之上,边疆不敢进犯,百姓安居乐业……
他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想起了那人曾许给自己的那个承诺。
“五百年啊……”
整整五百年,这片广袤的疆土之上,都不会改朝换代,他将会成为南朝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代帝王,即便天下无人记得,后继者无人知晓……
但,那也是整整五百年的江山安定,五百年的国泰民安……
他深深了闭上了双眼,复又睁开,此时的眼中,不再犹疑,只有无法动摇的坚定不移。
柔妃见状,笑着从他身边退下,她知道,此刻开始,大局已定。
她将成为这深宫之中最大的赢家,而她的小六,也会成为这片土地未来最大的赢家。
那些前辈先人无法做到的事情,她就要做到了。
她会成为狐族最伟大的女人,最值得称颂的传说。
“传宰相。”南帝开口道:“南济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