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念默默无言,执着手中棋子,半天没有落下。
这些天,初瑶在他身边的话很少,看着虽然很乖,但情绪却低落了很多。
问宝儿,他也不知娘亲是因什么事如此消沉。
至于他,他平时并不过多打扰初瑶的私下生活,所以此时也不知情。
只是刚刚,听初瑶提到他口中的皇叔,再加上后来的那番话,他也猜到了几分。
“我猜,他是个聪明人,你说的两种可能,他或许都会考虑在内。”
无念没有太多的惊讶,在初瑶死后的五年里,他已经顺着当初的线索,将此事查了个彻底。
最终的答案他已知晓,可那又如何呢?
他一早便知初瑶会活着回到这人世间,会回到京城,会用属于自己的力量,一点一点查明一切,替自家的冤案昭雪。
他不是外人,若当初没有那一念之差,已经过去五年之久了,此时他应该是她的夫,是为她遮风挡雨,支撑起一个家的人。
所以现在,他选择站在她的背后,默默做她的依靠。
她想自己来,那边自己来,他能做的,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你说的对,若真的对上他,我确实不该大意的。”
从最初的不敢相信,到查出各种线索串联在一起之后,她站在昭然若揭的真相面前,逐渐变得冷静和理智。
但她不是圣人,也非神仙,偶尔有一瞬间,她也想恍惚,也想抱有一丝侥幸。
他不会放弃这条到手的线索,会顺着他一直查下去,查到最后会查出怎样惊人的事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此期间,她所用的方法,一定是皇叔教她的那一套,因为对付这种人,正经的路子根本行不通。
可如果用了他教的那些东西,万一被他反察觉到,他若将此人往别处怀疑也就罢了,他若是怀疑自己死而复生呢?那到时麻烦可就大了。
死人复生这种事,听上去虽是怪诞离奇,可皇叔那人,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他相信的也不少,在他那里想以此蒙混过关,怕是不能的。
现在唯一让初瑶想不通的是,皇叔他兜这样大的一个圈子,下这样大的一盘棋,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身份,只是一届亲王,甚至并非如今皇帝一奶同胞的兄弟,如今的皇位继承人,也已经有太子秦翎顶上了,他做了这么多,他在从中又捞到什么好处了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如今他在京城的处境,与自己刚出生那会儿并无差别,还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亲王。
没有实权,也没有实干,整日在家游玩享乐,一点没有心怀远大志向的样子。
可问题就出在这,他看上去没有什么野心壮志,可他做出的事情,却隐晦阴暗,让人琢磨不透其中用意。
不光是他们镇国王府被灭满门的事情与他有关,经过这么多天的查证,初瑶发现,就连乔老将军在边关出事,乔院的母亲乔知,也就是红衣姐姐的病,以及后来,楚夫人和宫中之人暗中勾结将她送去了宫中被折磨致死,这些种种,其中都有皇叔从中掺合的影子。
他虽掺合在内,却极其小心的隐去了自己的痕迹。
初瑶下棋的思路是最开始他教出来的,不光是下棋,许多为人处世上面,还有遇到事情该有什么决策,跟在他身边久了,也多少能学到一二,正是因为这些,所以她能看出有些事情是他的手笔,跟着这些线索,才能继续追查的下去。
越查,得出的线索串联起来,就越令她心惊。
在京城搅动这样大的风云,又是皇室子弟,他还能有什么目的。
父亲曾跟她说,所有皇室子弟,其实都有过肖想那个位置的时候,至尊之位,万人之上,真龙天子,如此的身份,哪个皇家出生的儿子不想要呢。
年幼之时,她也曾傻乎乎问过皇叔,为什么就你游手好闲,其他王爷都很能干,很得皇上重用。
那时的他,神情态度皆有变化,不再是以往那般轻松开朗,而变得阴郁沉沉。
或许是因为在小孩子面前,他觉得小孩子不懂,才得以放心的露出那种状态。
初瑶那时确实也还小,三岁左右,有些话都还含含糊糊说不全,这样的奶娃娃,放在谁身边谁都会失去警惕。
看来,游手好闲,逍遥王爷,这些,都只是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他的年纪,确实也很年轻,只比太子秦翎大了十岁。
倘若京城的风云真的被他这只大手搅动,控于股掌,那秦翎将来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当年镇国王府的冤案,要说他俩之间没有合作,初瑶是不信的。
可他们二人,谁都不是傻子,各怀鬼胎,如此合作,又能维持到几时的和平?
若猜得都对,那下一步的棋,或许该在他们二人的合作上,去动一动心思了。
心中想着这些,手上落子的动作,却也没有丝毫迟缓。
无念是个爱棋之人,也曾有许多时间去研究棋艺方面,只是他的所学所知,皆是大家风范,一子一步,皆是正道。
他以前都不知道与初瑶下过多少盘棋,当时是他教育她良多,也赢她良多,又或者说是每一盘棋都赢了她。
只是现在,对方换了种路子与他对弈,他居然觉得赢起来没那么简单了,居然开始需要各种动脑筋,才能跟得上她的思路。
果然邪门歪道害人不浅,升得快,但邪不压正,必然败的也快。
又下了几个回合,无念掐住了她的命门,使她无子可落。
“我输了。”
初瑶没有像以前那样,输了就跟他耍无赖,而是认输认得很彻底,将手中那些还没用得上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放,双手举在耳边,示意投降。
“如此棋路,以后不可再用。”
无念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训斥她,但想要纠正她,用温柔的音色说出来,作用好像不大。
“哎呀,我知道,你肯定还是老一套,说什么下棋见证人的心性,这些歪路子不可学,要不然心不正,我懂的我懂的,我也没打算将这路子一直用下去,这不是暂时的嘛,没得办法,对了,你看看时间。”
初瑶忽然站起身,走向国师楼外的平台处。
看这天色,那进宫告状之人,想必已经成了吧,如此的大戏收尾,她可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