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渐微凉,天上悬月显得十分清冷,屋中烧了两炉烟炭,烟雾呛人,三人被这烟雾呛了出去。
三人被呛的一脸灰。
问兰满脸的不开心。
这不说要银骨炭吧,好歹黑炭得有啊,这烟煤着实不是人熏的。
李之仪看着对面两人灰头土脸的样子,突然“噗嗤”一笑。
问兰一脸幽怨:“公主......您怎么还笑......”
屋中烟雾还未散尽,李之仪颇觉好笑。
她低笑一声:“我只是觉得,庵中环境良好,虽然可能在这方面苦点。”她哭笑不得朝着那烟雾缭绕的屋子看去,继续道:“但总能觉得内心很满足。”
“公主殿下!!!”
一声惊呼从院门处传来。
主仆三人往门口一看,原来是个尼姑。
只见她手中抱着一堆柴木,有些惊诧的样子,然后急匆匆跑过来。
“公主,这这是着火了?”小尼姑脸上满是惊慌。
三人对视一眼,问兰也忍不住笑出声:“这是烧出来的烟,不是着火。”
本来主仆三人觉得入夜冷意侵袭,想烧点炭暖暖屋子,找遍厨房,不见黑炭,只有一大袋烟炭在那。
烟炭与平常的炭,差异也难看出,更别说问竹问兰自小在宫中给公主烧的可都是顶好的银骨炭,这种炭,她们见都没见过。
两人也是从未见过这等炭,便挑了一盆进屋,炭没烧起来,这烟就熏得人睁不开眼。
小尼姑知道原委之后,放下心来,眼睛微眯一笑:“那是烟炭,平日里我们也不用这些。”
她伸手一递:“公主,这是我师傅让我送来的柴火,还有些黑炭,庵中清苦,平日里我们都是上山拾些木柴烧,黑炭也是少有的。”
李之仪心下一惊,元山寺一寺一庵,当属皇城里香火最旺盛的寺庙了,哪里会如此清苦?
问竹接过那一小袋黑炭以及木柴,脸上已然严肃起来。
那小尼姑将东西给了问竹就走了。
李之仪甚至没问上她的姓名。
几人重新用黑炭生火,加上些木柴,火势逐渐繁茂,只是三人围在炉盆边有些熏熏然的醉意。
李之仪突然意识到,这炭有问题,却提不起劲儿,一股脑往后倒下。
待到三人醒来时,李之仪看到千懿在自己面前,忙忙碌碌的,那一声声捶打的声音,李之仪觉得有些熟悉。
是,千懿捣药的声音。
意识还没清醒过来,千懿拿着一块捣碎的草药包敷到李之仪鼻尖。
李之仪感觉脑袋里面的沉闷感突然散去,意识渐渐回笼。
她晃晃头,声音还有些细弱:“千懿,我这是怎么了?”
千懿表情有些冷然,说话间有些愤恨:“公主,你们这是中毒了?”
“中毒?”
李之仪不解,按说她今日吃喝之物全用银针试探过的,有毒根本不可能,为了防止齐南那个老贼子害她,她防备很完全的。
千懿也不饶弯子:“此毒抹在那炭上,名为乌木,摸之食之无碍,唯独不能烧之,其烟有毒,吸之命危。”
千懿安排好那个男子之后,连忙赶了过来,结果一进屋见三人躺在地上,那烧起来的烟毒还散播在屋中。
千懿急急忙喊了李序,将三人移至隔壁屋子,喂了解毒丸,才保下了三人的命。
李之仪在知道原来那毒竟然藏在木炭中,当即唤千懿去找静安师太,留下李序照顾三人。
此事,怕不是那么简单......
问兰问竹幽幽转醒,脑袋还未清醒过来,鼻子上被放上了一股清新的味道,瞬间感觉浑身的沉重感消散。
两人醒来也是一脸的疑惑。
李之仪未解释什么,喊两人起来去了院中。
此时清雪尚未完全融化,夜晚里依旧冷的刺骨。
“啪。”
李之仪在院子中拍下桌子,一时间气氛严肃,静安师太站在旁边,其他庵中所有姑子全跪在院中。
谋害公主。
不是小事。
此刻李之仪的怒气满满,自己如今明着远离那些腌臜人,居然还是被下毒。
太大意了,她还是太大意了,这次差点将问兰问竹也害死。
她怎么能不生气!!!
问竹和李之仪眼神示意一番。
“静安师太,您确定庵中所有人都来了?”李之仪怒气甚重,明明才十岁的样子,此刻的威严却从上至下的让人害怕。
脸上的阴沉和怒气让姑子们有些颤栗,更何况那说话间,一阵阵的威压。
静安点点头,心中也是呆愣。
公主这样,倒和先帝像个十足十的。
威严和温和并存。
问竹替李之仪开口:“今日晚间时分,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子,同样是着了庵服的,抱来一堆炭木给公主,结果那炭木竟然有毒,此事必有蹊跷,方才查看庵中竟然没有这个人。”
问竹声一出,也是很有威压,也不愧是在公主身边的丫鬟,说起话来让人感到害怕。
“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如若有人见过这个女子,现在可以上报,如若被查到,即是与那人同谋。”
此事不是空穴来风,能拿到庵服之人,想必在这庵里有些亲近之人。
说完之后,众人跪着低下头,一声不敢发,李之仪四人瞧着众人,也未发现什么不对。
静安心中愧疚,也随在身旁,说了句:“如若真的认得此人,便快些站出来,瞒不住的。”
李之仪见此事也没什么头绪,笑了笑:“罢了,今日此事便罢,往后本宫注意些就好了。”
这话说的倒是宽容大方,可就在李之仪话落间,一个小姑子轻叹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
而千懿见状,飞身过去提起了那小姑子,将人压到李之仪身前。
千懿摸了摸那人的脸,对李之仪摇了摇头。
李之仪心下了然,便退避了众人,众人胆战心惊的离开了,只留下静安。
“撕。”
千懿撕死那人的人皮面具,刚才她抓到这人时就发现有些不对,果然是人皮面具。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她自诩千面女郎,很少有人能分辨,她戴着这人皮面具在在庵中半月了,未有人发现过。
“呵,小把戏。”李之仪轻笑,端起桌上的茶,轻抿一口。
“说吧,是齐南?”
静安师太一晚上被惊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齐南,那可是如今的摄政王,他?居然要杀公主?
“不说本宫也知道。”她向下瞥向那跪着的女子。
李之仪眼见静安的难以置信,便想让她回去,平白无故的,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是静安却不肯离开,她与先皇后也算的上是知己之交,如今自己知己的女儿在庵中被人下毒,自己却完全不知道,实在是该死。
“他许了你什么好处。”李之仪继续施压。
可那女子犟的很,知道自己任务失败了很是懊恼,拒绝回答。
“让本宫猜猜看。”李之仪走在那女子身旁,围着她转了几圈:“可是亲近之人被他抓走了?”
那本来一声不吭的女子突然间挣扎起来。
猜对了。
李之仪长叹一口气。
还是这样,前世里齐南惯用的法子,以他人家人威胁之。
李之仪简直要气笑了。
“我不怪你。”
不是本宫。
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李之仪。
李之仪见状也知道是无奈之举,也不想伤害她:“我可以帮你,你可以把事情都说出来,我帮你救回你的家人。”
地上跪着的人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眼中还闪烁着泪光:“你,你,当真?”
李之仪点点头。
“我我,民女没想杀公主的,只是德王他抓走了我的妹妹,逼我杀您,民女也是无奈之举,民女与妹妹半月前来到这里,就为了在庵中能有口饭吃,结果那人见了妹妹好看,就将她抓走了。”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他他他,还侮辱了我妹妹,如今更是囚禁了她,直到您说要来庵里修行,他便给了我一封信,让我杀了您,成功之后就放了她。”
“民女从小与妹妹相依为命,着实不能让她那般受苦,且且那德王还是个阉人,辱我妹妹时,是何等的痛苦,我只见过妹妹一面,她说她想死,公主,民女自知罪孽,却难以放心下妹妹。”
她用力磕头,或许是看到些希望,她不要命也要救回自己妹妹。
李之仪见她这样,心下不忍:“我会帮你的。”
又是这样,齐南一个阉人,最喜欢玩些花花模样,不止女子,他最爱的当属娈童。
她前世就是被那阉人喊宫中太监辱了她,长达半年的折磨,最终在她卧薪尝胆中,她将那些太监全杀了,这也是那场宫变的缘由。
没有人知道。
李之仪听着她的话,眼泪也止不住流下了。
齐南不可留啊。
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容忍,可是如今力量微弱,李衍尚且还不知道他如今的心思。
难,太难了。
那女子继续说着自己的事,原来她两人本是远方逃难来的,姐姐名为褚霞,妹妹褚露,两人家乡遭旱灾父母皆亡,便相互扶持来了皇城这繁华的地方。
本想两人一起进庵堂,哪想到那齐南一介男子,入庵堂后院,看中了自己的妹妹,还将妹妹抓去了他府中,她和妹妹都擅长制作人皮面具,不过好在齐南不知她们姐妹二人还有这等手艺。
实在可恶。
问兰问竹听着也是愤恨不已。
李之仪前世也是受害人,自然更能感同身受。
她轻声开口:“对不起。”
原来齐南这么早就是如此,只怕做王爷这些年都没闲着,多少人都被他这样对待?他被自己父皇封王爷也就两三年时间。
而这两三年时间,又有多少人遭受了虐待和侮辱呢?
她不敢想。
而她自己身为父皇的女儿,大行的公主,如何能忍受。
李之仪心下计划已成。
“我帮你救出你妹妹,一定会救出来的,信我。”
她知道那些人都被关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