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旭尧听了这话,看她的眼光顿时有些异样。
闻溪知道他是会错意了,于是苦笑道:“不是我舍不得住院治疗的费用,而是我外公这个人心思重,特别恋家。之前他一直昏迷的时候还好说,现在他醒了,心里头更是明镜一样,若是仍让他留在医院里,我怕身体上的病治好了,又生出心病。身体上的病好医,心病却是难治。”
林旭尧知道自己误会她了,表情也缓和了几分:“以病人现的情况来看,医院里采取的也都是保守的药物治疗,如果你们要接病人回家并非不可,但需要置办一套吸氧的设备,病人现在还不能达到完全自主的呼吸。”
闻溪知道,一套吸氧设备价值昂贵,就算是医院里也没有几台。
但她没有丝毫犹豫,“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林医生替我们办个出院手续了。”
见她答应的如此痛快,林旭尧忍不住问道:“你知不知道一套吸氧设备要多少钱?”
“我不知道,但是再贵也要买。”
如果饭店最近的盈利全部拿出来还不够,她就打算先去借一些。
林旭尧无奈道:“你这个小姑娘,不知道价钱的情况下竟然还答应的如此痛快,你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而无畏。”
面对林旭尧善意的批评,闻溪只是笑了笑:“船到桥头自然直,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只要能让外公回家,花出去的钱,总可以赚回来。”
“好吧。”林旭尧一副服气的样子,“你跟我过来。”
他带着闻溪来到办公室,从白大褂上取下钢笔,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地址。
“你去这里找一个叫姜潮的人,他是做进口呼吸机生意的,你跟他提我的名字,就说你是我的朋友,让他照顾一二。”
林旭尧说得简单,可闻溪却懂其中关系,所谓的照顾一二,绝非只是一二那么简单。
闻溪接过那张纸,千恩万谢。
林旭尧道:“我也是举手之劳,只是他能给你让多少利,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那个人爱吃一样东西,你若是能做出合他口味的,他一高兴,大概会成本价卖给你。”
呼吸机的利润是极高的,毕竟进口一台十分不易。
从国外到国内,走水路的话,不知道要走多长时间,海上风浪无眼,很多商船朝不保夕。
“不知道姜先生喜欢吃什么?”
林旭尧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忍了一忍,这才道:“臭豆腐。”
闻溪:“……。”
臭豆腐自然不能在饭店营业的时候做,不然怕是要把客人都给薰跑了。
映夏捂着鼻子,不解的看向河柱:“小姐怎么想起来做臭豆腐了?”
河柱道:“你这动作是不是太夸张了,小姐虽然在做臭豆腐,但还没开始发酵呢,味道也不重啊。”
“我这是本能,提到臭豆腐就觉得臭。”
河柱抽了抽嘴角。
其实市场上有卖现成的臭豆腐酱,但闻溪想要笼络姜潮的胃口,就不能用市面上的酱,不然满大街都可以吃到的味道,姜潮凭什么对她另眼相看。
可这看似简单的臭豆腐酱料,需要的材料可一点都不简单,豆豉、冬笋、黑香蒜、干鱿鱼、猪骨等等,还要再加上各种调味料。
所有原料经过烹制,再进行发酵,这个过程就需要十天之久。
期间还要不断查看发酵程度,避免发酵不够,或者发酵过度。
闻溪已经与林旭尧打好了招呼,在她的臭豆腐没有做出来之前,先暂时租用医院的一台吸氧机。
这是一台即将淘汰的机器,只是还没有坏掉,暂时搁置不用了。
林旭尧不建议她买台旧机,因为旧机随时都有坏掉的可能,而且维修麻烦,成本巨大。
洛中怀现在的情况,怕是一年半载都脱离不了吸氧机,绝对不能用旧机凑合。
把材料装坛发酵后,闻溪洗了手。
“小姐,您可真厉害,什么都会做。”映夏对自家小姐,真是越来越佩服。
闻溪并非全能,只是她也恰好喜爱臭豆腐,做杂志的时候还曾写过一篇关于臭豆腐的专栏。
为此,她自然也学习了不少关于臭豆腐的制作方法,做起来自是不难。
没过几天,这发酵的气味儿就很浓郁。
等到了第十天,闻溪用勺子挖了一点酱闻了闻,已是最佳的时候。
映夏以为这样就算完成了,没想到闻溪又把豆腐加入豆豉水中继续发酵,据说也要十几天之久。
她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做一个臭豆腐,竟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如果遇上个嘴急的,怕是要被馋死了。
“河柱,这回你闻到味儿了没有?”映夏拉着河柱,非要让他说出个所以然。
河柱无奈,只好道:“闻到了,闻到了,不过也是小姐开坛的那一小会儿,现在淡了不少。”
“幸亏这味道是在咱们后院。”映夏吐了吐舌头。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
映夏和河柱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答案。
敲过他家这个后门的,至今为止只有督军一人。
河柱过去开门,没过一会儿就和季棠渊一起进来了。
闻溪刚刚洗了手,看到正进门的高大男子,不免露出惊讶的神色。
“督军。”
季棠渊脸上有倦色,不过心情看上去并不坏。
他一进来就把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修剪的十分整齐的乌发。
“有什么好吃的?”他在小厅里坐下来,熟悉的就好像自家后院,身上的披风也解下来交给了映夏。
闻溪:“……。”
这男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真把她这里当成了午夜大排档啊。
“今天客人多,厨房里已经没剩什么了。”闻溪说得是实话。
明日的食材还没有采买,锅灶里只有小火焖煮的肚七件,现在自然是不能吃的。
“督军要是不嫌弃,还有一些白米饭,做个炒饭怎样?”
季棠渊道:“炒饭也好。”
他一天没吃东西,现在是真的饿了,不求有多精致,只要一个快字。
闻溪立刻去了厨房。
厨房里有风干的腊肠,她准备给季棠渊做个腊肠炒饭。
腊肠切片,鸡蛋打散,再切一颗小葱。
蛋炒饭的关键就在于对炒锅的操作,真正的高手做蛋炒饭,锅翻得一定要快,这样才能保证每个米粒都能粘上蛋液。
如果翻得不够快,蛋液就会很快凝结成块,无法粘在米饭上,做出来的炒饭就达不到粒粒黄盈饱满。
闻溪做得认真,完全没发现季棠渊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只是有些好奇她做饭的样子,进来时见她正在忙碌,便悄声没有打扰。
他没想到,她那纤细的连拿筷子都有些费劲的小胳膊,竟然能将如此沉重的炒锅颠得上下翻飞。
颠勺是厨师的基本功,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时日的苦练,其中付出的辛苦也是旁人所不知的。
一边是沉重的铁锅,摆满调料的灶台,一边是她素雅的身姿,灵巧的身手,明明格格不如,却又相得益彰。
闻溪将炒饭装盘,这才发现季棠渊不声不响的站在身后。
她吓了一跳,“督军怎么过来了,这里油烟大,小心薰了您一身。”
季棠渊见她解下围裙,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竟是一个油点子都没有。
又惊奇了一番。
“无事,随便走走。”季棠渊赶紧收回目光,“做好了?”
“做好了。”闻溪端起盘子,“幸亏五哥没来,米饭只剩这一点点了,勉强够做一盘。”
祈五自然来了,只是没进门而已。
闻溪把炒饭端到小饭厅,季棠渊拿起为他准备的勺子。
米饭粒粒分明,用筷子来吃自然不便,吃相也不好看,用勺子最好不过。
他一勺炒饭挖到嘴里,不但是味蕾,仿佛四肢百骸都得到了慰藉。
为什么有人喜欢追求美食,就是食物入口时的那种满足感与幸福感,是其它事情所代替不了的。
闻溪拄着下巴看他吃饭:“我这边多晒了一些腊肠,一会儿给督军打个包,保质保味,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我这是连吃带拿?”季棠渊真的饿了,风卷残云般吃光了一盘炒饭,此时正喝着茶水。
“反正都要记账。”闻溪眨眨眼,找出她的小本本,“这里要加上炒饭一盘以及腊肠五斤。”
季棠渊看她趴在那里认真写字的样子,不由探头过去,果然,字还是那么的丑。
他一脸嫌弃,突然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军字的这个横,露锋入笔,按笔右行、提笔下按,你压着手腕,所以才写得歪歪扭扭。”
他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后背,军装上的扣子轻轻硌着她。
而他说话时的气息伴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儿萦绕在她的周围,久久不肯散去。
此时映夏早就退了出去,小饭厅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闻溪惊讶的看向自己的右手,她的手太小,完全被他的手掌包裹了,他的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划过她的手背。
闻溪好像突然间失去了呼吸一般,整个人僵硬的成了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