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孔队长和政队长也来到我们劳动休息的场地。他们高兴地欣赏着社员和同学们的忠字舞。待我们跳罢,他俩把孙美兰叫到跟前,政治队长先开了口:“咱队的赤脚医生伊今哲结婚后提出来忙叨家里又忙外的,社员有事怕抽不出来,提出要队里找个接班的。队里研究想叫你来做这个赤脚医生的工作,我们是来征求你意见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孙美兰爽快的答道:“我愿意!愿意为乡亲服务!”
孔队长接着话茬:“小孙啊,我们这个赤脚医生可是志愿的,就是说群众有事,不管什么时候,都得随叫随到噢。不过这都是义务服务,可没工分拿噢。”
政治队长又说:“我们这是义务为贫下中农服务,你要清楚的记着,赤脚医生这个工作,可是当前农村合作医疗的一部分。咱不能像城市工厂一样,享受国家公费医疗待遇,你要认真完成队里给你的任务,我们信的过你,你看行吗?”
孙美兰忙说:“看你说的,这个我懂。行,行啊,一定把这任务完成好。我保证,请两位大叔放心!”
我在旁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心里泛起了嘀咕:“什么以前的赤脚医生忙家里家外的,这分明嫌弃这活是白天照样干活儿哪家有事还得随叫随到,又没工分,不愿意就说不愿意呗。这成心是撂挑子还要找那么个歪理由!队里现在看到来了知青啦,就把这担子压到了知青身上,这岂不是领导的心思。”
政治队长临走又嘱咐孙美兰:“有空啊,跟大队医生多学点,钻研钻研针灸和医疗常识啊。”
“好!”孙美兰答道。要知道这个好字以后,是小孙下了多大功夫。从此以后,一有空闲,她除了往大队医生那里跑,就是看书,一心扑在学习医学知识上。
自从我们小队拉上了电线,安上了电灯,每天女同学在那聊天休息时,我发现小孙都在看医书。就连我们大田挂锄后,她更是干活休息手不离书,甚至当她回城探亲,也不忘自费购书回来看。有时候,天下雨不出工时她还跑去大队向医生请教,常看见她在自己身上扎干针试着找穴位针刺的感觉。有时,我偶然发现她在自己的胳膊和腿上,用针在找穴位时,忍不住说了一句:“孙美兰,你成天在自己身上用针捅来捅去,就一点不觉得疼吗?”
她回答:“咱得对病人负责,到时候需要扎针时扎错了,怎么对得起人家。咱必须取得人家对咱的信任!对不对!”停了一下:“刚开始是有点疼,针法熟练了,也不觉得怎样,不过宁可在咱身上扎错百针,也不能在贫下中农身上扎错一针。”
自从她答应做赤脚医生以来,我发现她变了。从她身上,我发现她从一个天真无邪的精灵小胖子,逐渐锻炼成一个有毅力而上进的人。她那一颗为贫下中农服务的赤诚热心,始终是我前进成长的动力。每当遇到困难时,我都在想,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同学!
记得那天晚上,在我们点准备睡觉的时候,金家沟一社员来点里找孙美兰说:“俺家小孩子拉肚子,直招呼肚子疼,你能不能到我家看看怎么回事?”
小孙干脆地说:“你先回去看着孩子,我马上就去!”说着披上外衣跨上药箱,就急急忙忙出了门。当她走到西山沟的小树栏子时,忽的从草丛里窜出来个黑乎乎的东西。顿时惊得她头皮发麻,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连忙蹲下顺手抓起路旁一根树枝。以前听说过,董家沟这地方有过狼,她紧张地抓紧了树枝。此时,她屏住了呼吸,紧张的连心都要蹦出来了似的。心想,不会如此倒霉,真遇到狼了吧!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在前面走过,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慢慢地,她直起腰,整理了一下背着的小药箱,再左顾右盼的环顾一下四周,向那个社员家方向气喘吁吁地赶去,直到见了社员家的灯光,才完全放下心来。
进门后,她仔细的查看了小孩的情况,询问吃过什么食物,摸着孩子的肚子问哪疼,然后,她告诉小孩他妈:“大婶没事,他是肠炎痢疾,我给他点药吃了,今晚消炎就好了。”她又拿出干针,在他身上针灸止痛,到孩子缓解了病情才回点。在回点的路上,那家大婶一直把她送过了沟,直到能看见青年点的灯光才返回家。事后,她每当和同学提起此事,都对社员护送回点那份关怀之情,感到由衷的满足,这显露在她那善良可爱的脸蛋上。
最使我难以忘怀的是她那次为社员患重病的孩子看病的事。那是在炎热夏天的一天中午,我们正吃午饭时,一位社员匆匆来到青年点,见到了孙美兰就急急忙忙对她说:“快救救我家孩子吧!他在家肚子疼的直打滚,不知怎么了,真是急死人啦。”
小孙听了话后,立刻背起药箱说:“快走,咱赶快去看看孩子。”说着他俩跑着来到社员家。刚跨进门坎,就听见孩子惨痛的叫声。看到正在炕上打滚的孩子,小孙顾不得来时跑山路时的气喘,立刻上前摸着孩子的肚子:“小明,这疼吗?这疼不疼?”
“不是,”小明痛苦的哀嚎着。
“那疼不疼?”这时小孙也开始满脸流下豆大的汗水,问道。当她又一次的触碰小明的右下腹时,孩子“哇”的一声喊道“啊!疼死啦!”小孙立刻警觉起来,心想不好,可能是急性阑尾炎,必须马上去医院!
她立刻说:“这孩子可能是急性阑尾炎,病疼点清楚,还伴有高烧,应马上去医院!”
小明爸一听,也慌了手脚:“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哟!”急的在地上转圈圈。
小孙劝他说:“不用慌,我先给他吃点消炎药,止疼片,再给他扎几下干针,缓解缓解,咱们马上背他去医院吧!你们先背着走,我去队里找车,咱们在路上集合,争取尽快赶到医院。”
医院的大夫从诊室里出来,对家长说:“辛亏你们孩子送来的早。得马上手术,这病不能耽搁时间长了。”
家长急切地问大夫:“孩子得的是什么病?”
大夫回答:“急性阑尾炎。”
小孙在旁边喃喃地念叨着:“阑尾炎,阑尾炎!”她在想,幸亏平时掌握点医学知识知道一些典型的医案,上天啊真是保佑她的诊断没错!不然耽误了病情该怎么办!
从医院回到青年点已是晚饭时分,从那以后,我看小孙看医书的时间更多了。
使我觉得非常好笑的是给队里姜春阳的妻子那回打针。姜的妻子患有气管炎。一到夏秋季交替的时候,哮喘就容易犯病。有时还上不来气憋得慌。这就靠点里的孙美兰常去打针送药。
那天中午干活回来,孙美兰又去姜家打针,当走到姜家大院时,他家的狗不知从院子里哪个角落一下窜了出来,朝着孙美兰“汪汪汪”地叫个不停。孙美兰当时壮着胆子背着药箱硬往院子里走,谁知那狗跟在身后一直不离不弃地跟着狂叫。孙美兰也慌了神,扭转方向往回跑了起来。那狗见她一跑就越发跟着紧追不舍,冷不防地扑了上来,对着小孙的屁股上来就是一口,把她刚穿的新卡吉布裤子后腚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等着姜春阳跑出来给狗拴好后,孙美兰用背着小药箱遮住裤子上的破洞返回院子,进屋给姜的妻子认真打好针。
姜春阳十分愧疚地对孙美兰说:“真对不起,这一时忘了栓狗,伤着你了么?”
孙美兰对其妻子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不是那么胆小。以后我还会来看你,有事尽管打招呼好了。”
回来的路上她手一摸,发现已露着内裤,忙往四周一瞅赶忙用药箱捂住。可她没想到被狗撕下的布条却朗当了下来。一路还不知地回到了青年点。哪知道到青年点门口时,被几个男生瞧了个正着。他们叫住孙美兰问到:“孙美兰看看裤子怎么了?”
“怎么啦”她马上按住药箱答道。面对着笑得前哈后仰的同学一摸,才发现药箱下面还露着一条布,她马上红着脸捂着屁股进了屋。
进屋后,她换下裤子扯着那截布条心痛得自言自语地说:“这还是这次回大连我妈才给我买的来。刚才在门口真是掉死架了。”说完脸羞得又红了起来。
赤脚医生这工作,她是一直坚持到回城上大学的那一天。从未挣过一天的工分。还好,在大学的那些日子,她是学医的,现在虽然是年近七十岁的老人啦,还被市一所有名的大医院留在岗位上任教授,发挥着她的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