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冬比较空闲的时候,我们文艺青年宣传队在参加公社搞的文艺汇演回来后,根据大队各小队的生产情况进行巡回演出。通过演出和排练,队员们的演唱和伴奏的水平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特别是在女生独唱的伴奏里,我搞了一点儿简单的配器,提高了乐队伴奏的兴趣。同时“收租院”也进行了进一步的精炼和拔高,提高演出的艺术水平。我们这支小演出队已然成了活跃在农民中具有较高水平的文艺队伍。
年三十那天傍晚,我们在大队的东英小队演出,大队对这演出很支持特地为演出在山旁的场院搭建了野台子。那天演出,使我们几个知青点宣传队员,领略了当地农村的文艺活动生活状态。
开始时,就见小学生一个个幼稚的小脸蛋,都是一色地描的浓眉大眼的大眼圈儿,在两个大灯泡的照耀下,脸儿显得更红啦,也不知是哪个老师化的妆,引得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但一看到周围的农民正咧着嘴兴致勃勃地欣赏的表情,我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打扰了他们的情绪。要知道在这站着的人群中,有好多是这些表演学生的家长。
小学生唱的是“我爱北京□□”和“北京有个金太阳”等眼下时兴的歌曲。歌唱间小报幕的普通话还是标准有力的,每一首歌都赢得这些朴实农民的热烈掌声。
待文宣队寅萍独唱那首“翻身农奴把歌唱”,“北京金山上”“唱支山歌给党听”和“公社是一棵向阳花”的普及广而时兴的歌曲时,我们的配器伴奏,使农民觉得新鲜有味道,得到了一片喝彩的赞许声。其中有的还伸出大拇指鼓着掌不停的叫好,喊着再来一段。“有几个还在议论着,“咱这文艺队什么时候有了这么高的水平!”
最后,我们的《收租院》演出结束,还有几个围着乐队看这看那,不愿离开。
演出结束往回走到岺南树林小道时,王花生又耍起了他那老把戏,走着走着,他又当着孔庆征的面,往暗处指了指:“哎呀,那是什么?吓死我啦。”
孔庆征忙又拽着王花生的衣服,跑了起来,嘴里还叽里呱啦叫着:“啊呀,妈呀!”
在一旁看了相同几次场景的我,忍不住说了句:“怎么他们这么屡试不爽,能不能给咱来点新花样!”
白吉堂笑着说:“花生啊,玩上瘾了。发子,小征子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尹萍接着说:“别说人家坏话了,没看见人家是一对,要不你来这么一招准不好使!好了,我到家了。”说完,向她家大门走去。
我们几个回来走到村里那个大铁轨集合钟的井旁边时,碰到许广福挑着水桶和我们打招呼,见他迎上前来喊道:“小发子,你们演出回来啦?今晚到俺家坐坐吧,这阵子,俺爹妈都想你们啦。”
“广福,好啊,待我回去和她吃完饭就过去。”边说边指着在旁边的闫偌宜。
青年点的同学们,这几天都陆陆续续回家过年了,我俩一进门,看着这偌大的男女房间空空荡荡,只剩下我们俩,青年点一下子冷清了下来,不禁心里多了一份清楚凄凉的伤感。
我们两人望着这些,消停了片刻,我就主动从缸里舀了点水,刷了一下那口大铁锅,然后抱了一点柴草放在灶前。闫偌宜便开始切菜洗菜,当饭好了端上我们的大长条桌子上,我看着那两碗炒白菜,两个饼子,两碗玉米粥,瞅了一眼大炕上那同学们卷起的被褥,放在那光秃秃的大炕上。觉得这时在屋里,房间是空的,心也是空的,心里总觉得有点悲凉,看了闫偌宜一眼,发现她也在呆呆的看着我,眼里似乎还噙着未落下的泪花。
我忙说着:“闫偌宜,只有咱俩了,快吃吧,一会儿,吉富和花生他们几个还要过来陪我们呢!”
吃完饭,我拿着准备要刷的碗对她说:“你快点吃吧,我去许大爷家看看,顺便蹭点烟,好几天没抽过烟了。”
许大爷家离我们点只有百八十米远,他们家都为人朴实,善良,所以点里治家、周立征和我,还有兰玉琴和闫偌宜等都是最喜欢去的地方。夏天的时候,我更喜欢在他们家的大堂箱上躺一会儿,那讨厌的跳蚤蹦不上来,又没有蚊子,躺在上面放心舒坦,感到十分解乏。有时周立征、我和他儿许广福睡在暖和的炕上,真踏实,睡的还香。
一次干活回来休息,来到大爷家发现闫偌宜占了我睡觉的地方,我对躺在被窝里的她说:“噢,怪不得今天上工没看见你,原来你占了我的地方,躲在这睡懒觉那!我给你掀了,看你还懒!”
“人家不舒服么!”闫偌宜答道。
“我看你是装,再懒我把被给你锨了,看你还怎么懒!”我故意逗她。
“你敢掀,我就喊,大娘,大娘!”许大娘在屋外忙问:“什么事?”闫偌宜又笑着说:“没事.”
我忙说:“小点声,你怎么那么烦人,好.....你懒吧!”
这时刚进屋歇息的许大爷女儿回来喝水见了说:“你别欺负人家有病的,一点儿也不懂姑娘的事儿!”
“嘿嘿。”我笑着到了外面那间屋,想到此,我不禁又“嘿嘿”了两声。
一抬头,这时已到了许大爷的门口。我推着门,“吱扭”一声,只听许大爷在屋里说:“小发子吧,你来了,快进屋坐坐吧!”
“大爷,是我来了。”进屋看见许大爷叨着烟袋,正吧嗒吧嗒抽着。
我马上坐在炕沿上,大爷推过来放在炕边上的烟圃箩,我拿起报纸条卷了一代烟,狠抽了一口,呛的咳嗽一下,“大爷,这几天光顾着在文艺队玩啦,一时没过来,大爷大娘好吧。”
“好,是啊,和你们常在一起惯了,几天不见,还真觉得有点空唠唠的。广福啊,快拿点炒花生来,今儿个咱先喝点儿,高兴高兴!”大爷边卡着烟袋边说道。
“大爷,我待会儿还得回去,我们已和他们约好了,到青年点去玩。我可又要跟你蹭点烟了,大爷。”说着,我拿起纸包。
“装吧装吧!都是自己种的,可挺有劲的,平时少抽点吧,烟对嗓子不好。”大爷对我说道。
在大爷家聊了一会儿后,我就起身说:“大爷大娘,我该回去了。”
回到点里时,原来吉堂、吉富和花生已来到青年点。我看见闫偌宜趴在桌子上哭,一时也丈二摸不着头脑,就问起了他们几个:“怎么啦,这是怎么回事?她哭什么?”
吉堂说道:“我们也二乎乎的。刚一开始还挺好,谁知玩着玩着眼泪就下来了,现在还越哭越能哭了。”
“谁知道她怎么回事?”花生接着说。
我想了一会儿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来劝劝她。”
他们走后,我对闫偌宜说:“他们都走了,你好好地唱吧。看不出你在台上像个女神,回家还是个孩子。我好好听你唱....这大年三十,也想家了。”谁知听了这话,她哭的更大声了。
“哎呀,我的妈呀,怎还升了一个调.....音还挺准!”我等了一会儿,又对她说:“想起什么来了,看你那小脸,又是风又是雨的,要不然咱再朗诵一段,好好的亮亮嗓儿。”
“嘿嘿”想不到她又破涕为笑。
看到她那模样,我忙打趣道:“哎呦,拨开云雾见晴天啦。”于是我认真的说:“是不是想到你奶奶啦?”自从她小时候妈妈去世后,她总把姥姥称作奶奶,表示对姥姥的亲切。“还是又想爸爸啦......嗨!那么大的总工,在厂子里还受排挤,难过也没也用。全国都一样,技术干部都认为是只专不红,难过有什么用。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照样转,你说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都让你说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啊呀我的妈呀,她总算接了一句。
我马上接了一句:“好了好了。难过是傻子,咱应该乐一乐。”说着我也一愣,啥时候我是明白这么多道理!
她听了我的话,起身打开柳条箱子,拿出一个水果玻璃罐头说:“咱俩今晚把它吃了,高高兴兴的找乐吧。”
看着那罐头,我自然的想到,那东西在我们家可是年节都很难见到的高级玩意,就是她们家也不是轻易就享受的,想不到这么好的事让我碰上。于是,我高兴地去外屋拿筷子和碗回来后就说:“今天跟你沾光啦!”
我们品尝着罐头。从学校时光谈到了下乡,又讲到宣传队的趣事。谈论中,她又问到怎么去的少年宫。我告诉她,是音乐老师推荐的。那时学校规定,只要每科都在4分以上,就可以去少年宫凭考试录取。校文艺队只考上了我自己,不用熟人介绍,也没有后门路子。
“那你是凭自己的本事喽,脑子好使呗!”她乐哈哈的说。
听到她又一次夸奖自己,我高兴地夹起一块苹果刚要放到嘴边,她突然又说:“停....你的手指甲那么长,来,我给你剪剪。”她说着回身拿出小剪刀,拉着我的手,认真地铰着指甲。红着小脸念叨着:“人家说,心灵手巧,看你这手真巧,拉各种乐器都会一点,说明你很聪明,对不对?”
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吹捧,心里觉得美滋滋的,嘴上却说着:“你吹吧,我怎么看你怎么都像是在演戏!继续吹下去,我再信啦。”
“我看你每次和我说话,都像演节目,不是真的”她说完笑啦。
“不早啦,吃完我回屋睡觉啦,明天早上还得赶车回大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