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辈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怎么天天往他们这里跑。
不用干活的?
薛郎中气急,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酒壶,盛老抢过酒壶,掀开酒盖就闻了口。
几乎溺死在酒香之中。
还没喝他就知道这是坛好酒,他作为资深酒鬼,鼻子一动就能辨别是好是坏!
唐锦殊身着月白色长衫,却透着温润如玉的君子气息,若仔细看还能瞧见清冷之味:“薛老、盛老,还请和晚辈归京!”
薛郎中烦得不行。
一来就是归京归京,还能不能好好过清闲日子了!
好不容易从那个大染缸脱身而出,他和老盛总不能又入虎穴。
“唐锦殊,上京哪里还有我们容身之所?”薛郎中酒气熏天,但精神头极好。
“薛老,有我在,旁人不敢扰你。”唐锦殊沉默了会,又道:“还是说,您和盛老对帝京心存芥蒂?”
薛郎中坐到椅子上,缓缓看向远处。
那边正是上京的方向。
他讥诮道:“首辅大人,我们若是回去了,你岂不是要退位让贤?”
唐锦殊垂下眼睑道:“若老师肯回去,学生让也无妨。”
薛郎中语塞,没想到唐锦殊会这般说,他一时之间竟被后辈怼得说不出话来。
在此时,盛老也抱着酒壶走了过来。
坐在椅子上,倒了杯酒小酌着,也没有让唐锦殊喝酒的意思,只是道:“锦殊,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不过上京容不下我和老薛,你也别逼我们。”
唐锦殊眉眼微蹙道:“老师,上京局势……”
“有你在,我们不担心。”盛老喝了口酒,面色的寒意褪去,“锦殊,真到了需要我们出面的地步,你就算不来请,我们也会想办法回去的。”
上京局势混杂,皇都权势不明朗,皇帝又是个药不离身的,也不知道能熬多久。
众皇子、王爷争先恐后地夺权牟利。
早已动荡不已。
自己话被打断,唐锦殊身居高位多时,也并未露出不悦之色,他恭敬道:“老师,弟子明白了。”
薛郎中眼睛闭上,摆手道:“明白就走吧,我们这茅草屋可留不住你。”
唐锦殊从草屋离开。
远远地听到了几声长长的叹气声,充满无奈愤懑,他脚步顿了顿,紧接着又面色平静地往山下走。
……
翌日,薛郎中吃过早饭就踩着点来了。
苏婉还在制药,李氏、彩云在旁边帮着打下手做芙蓉面,薛郎中就在旁边观摩学习。
苏六郎则捧着本子在学薛郎中昨晚交代的课业,苏连成在旁边摆弄竹篮,他手艺活不是很熟练,只跟着师傅学了两个月。
后来向老太就要他跟着苏老爷子去外面做苦力活,就把这门手艺给搁置了。
再往后也没时间去学,一直忙着干苦力挣工钱,只会做些家里用的小玩意,比如放筷子的小框。
他这几日也做了好几个。
几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扰,直到巳时,苏婉便教了薛郎中制药,她发现薛郎中对药材的名字还是比较熟悉的。
这就比较容易了。
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薛郎中对医药方面真的特别刻苦,不然也不会一直钻研这类,施针这一行比较麻烦,苏婉不打算一开始就教他。
只先让他熟悉常规的风寒以及骨折之症,再往后就慢慢学。
一个时辰后,薛郎中就自觉地坐到角落里去慢慢地回忆苏婉教过的东西,不会的就当场问,没有半点害臊。
李氏准备好了饭菜,几个人草草的用了午膳。
午时的时候,就看见薛郎中拿了本书递给苏六郎,有模有样地开始上课,狗蛋得了消息过来了,在旁边跟着认字学道理。
溪水村是没有私塾的,更没有夫子。
要上学就得同苏二郎、苏长安一样,去县城里的慧盈书院,而那书院是个举人私办的,不仅远还特别贵。
听说里头的夫子专收黑钱,除了极个别想要考上功名的没几个去读书。
不是不想读是读不起。
比如狗蛋就是,而苏老爷子因为目光长远,家人多就想供几个读书人,想要从泥腿子脱身出去。
这才让苏长安和苏二郎去了书院,如今苏长安和苏二郎都是童生,就差明年二月的一场考试成为秀才。
因着有两位读书人苏家的压力自然就大,只不过这重担基本上是在苏老爷子和苏连成身上。
如今苏连成分了出来,苏老爷子又重病将养,那些银钱也是越花越少,向老太几个自然会动歪心思。
至于里正家的苏春鸣是读不进去,只学了门手艺出门在外做活,赚得也不少。
“哟,学着呢?”
正想着上房那些人的事,就听到屋门口传来一道轻蔑至极的声音,苏二郎和苏长安背着包袱正准备回书院。
“二哥、二嫂。”苏长安站在外面,只朝苏连成和李氏打了声招呼,并没有进来。
苏二郎却不管不顾,像看不见院子里人的脸色,嘲讽道:“二婶,六郎是个傻子,就算是学认字也没用,指不定名字都写不出来。”
“你们不会害指望着傻子考取功名吧!”苏二郎满脸嘲弄,瞧不起道:“就算是要考取功名也得去私塾或者书院,在你这破院子学个什么?”
说罢,又上下打量了眼薛郎中,鄙薄道:“还请个半桶水的郎中教,啧,你们这是走投无路?”
只要住在溪水村,都听说过薛郎中。
几年前搬过来的,无权无势,靠半吊子医术度日,基本上就住在山上不下来,家里也是破茅草屋。
穷的叮当响,能认识几个字不惊奇,但怎么能和书院比!
听听这苏六郎还一口一个老师叫的,也不嫌寒碜!
李氏被挖苦的脸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捏着帕子道:“六郎只是学学字,没想过考取功名,你……”
闻言,苏婉站起身,手背上还沾满水珠。
她用帕子擦了擦,打断李氏的话,冷笑道:“二哥,你信不信六郎明年就能考上秀才?他比你可聪明得多!”
苏二郎只觉得苏婉脑抽了,说话都不切实际。
这段时日苏二郎说话虽然利索了些,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异,但谁都没往他好了的那方面想。
只以为他随着年纪增大变得聪明了点。
“苏婉,你说大话之前也不考虑一下现实,你以为秀才那么容易考?我和四叔读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考上!就凭六郎这个傻子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