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我该怎么回答？
我真的不想骗她。
但是这种事又怎么能承认呢？
这里面有太多没法解释的东西。
我只要承认了，就意味着我刘四九最重要的秘密保不住了。
面对夏若烟的问话，我微一迟疑，脑海中却已是百转千回。
她却是看出了我的迟疑，立刻说道：
“四九，你什么都不用说。”
我一怔，疑惑地看着她。
她轻轻一笑，紧接着却叹了口气，对我说道：
“我之所以跟你说起这个，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特别、特别的感谢那个凶手……”
啊？
这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兰门的吗？
怎么跟雀门扯上了关系？
夏若烟双手环抱着自己单薄的双肩，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因为，小时候的我，也曾被锁在那些笼子里！”
我猛地坐直了身体。
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
杀机不可抑止地在我的眸间闪动。
夏若烟看着我的样子，忽地展颜一笑。
然后，她轻轻放下了环抱着自己的一双藕臂，继续说道：
“我亲眼看见伙伴们被断手断脚，被割鼻挖眼，被折磨得日夜惨叫，痛苦万分……”
我的内心颤抖起来。
刹那间，眼前的夏若烟，突然就和雀门窝点里那个被绑在桌上的女孩重合起来。
然后，又和拖着一双化脓残腿跪坐在木板小车上的妞妞重合在了一起。
我的耳边，又响起了妞妞那天真无邪的声音：
“水哥说，生病了，只要吃糖就会好的。”
这一瞬间，我恨不得再回到昨晚的雀门窝点，亲手把那些人渣再杀上一遍。
夏若烟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相比那些被雀门的人修理过的小伙伴，我很幸运，因为，那个时候，兰门刚好需要收养一批女孩子。”
“年纪要够小，人长得要足够好看。”
夏若烟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年纪够小，就记不住以前的事儿，人长得好看，在兰门才有被养的价值。”
“而我当时才两岁多，模样长得也算周正，刚好符合兰门的要求。”
“所以，我这个小果子，没有被修理枝叶后卖到要门，而是‘幸运’地被兰门买了下来……”
说到这里，夏若烟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幸运”这两个字，她说得尤其艰难。
她那双如玉藕臂，又一次将自己紧紧环抱。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夏若烟低着头，沉浸在回忆里面。
我看到她那瘦弱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遗憾而又庆幸。
自己跟她没有坐到一起。
我定定地看着她。
虽然她没有说在兰门的经历，但不需要她说，我也能懂。
从那些与兰门有所关联的和门前辈们的江湖经历。
从平日里听老灯头说的那些只言片语里。
我都能窥见兰门弟子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那些痛苦。
江湖明暗八门，在哪一门中想要有所成就，都要经历许多远超常人想象的痛苦与摧残。
当然，雀门是最独特的一门。
这一门最没有技术含量，仿佛谁都能去做，但泯灭人性本身，其实就是最艰难的关卡了。
“在兰门，我熬了将近二十年的时光，还好，我熬过来了……与那些死在中途的姐妹们相比，我同样是幸运的……”
“谁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支撑我一直活下来、熬下来的，其实只是一个信念——报仇！”
“我天生记事儿早，雀门和兰门的人以为我忘记的那些事情，我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从小就在想，我一定要撑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变得强大起来，最终有一天，让那些改变了我一生的人渣们付出代价！”
“在门中，我拼命的学习、努力，努力想要成为我们这一代的君子兰，我想得到门中最多的资源倾斜，这样我就能有更大的把握报复那些人渣……”
夏若烟自嘲地一笑，继续说道：
“但我纵使再优秀，却终究只是个外养的小果子出身，根本就争不过那些被大兰花们自小抱养的姐妹……君子兰的称号，我根本没法得到……”
“后来，我也认命了，蝴蝶兰就蝴蝶兰吧，无非就是报仇报得慢点，可能还没等我足够强大，我的仇人就老死了……”
“这几年，借着门中给的一点资源，我就一直在慢慢的查，终于让我查到了当年绑了我的两个人渣……”
我看着夏若烟，轻轻问道：
“他们，是谁？”
夏若烟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答道：
“一个，叫石大宝，另一个，叫孙荣。”
我心里一震。
孙荣，彭城雀门的话事人。
那个石大宝，莫非就是……
果然，夏若烟轻轻说道：
“石大宝，就是昨晚在雀门窝点，被人分尸的其中一人。”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夏若烟依然注视着我，又说道：
“以前，我就怕他们提前病死、老死，或者死在别人手里，让我不能痛痛快快地报了这不共戴天之仇。”
“但这石大宝的死，我很痛快，痛快得就像是我亲手弄死了他一样，因为——”
她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得偿所愿后的满足，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
“因为，你在那里。”
我沉默着。
沉默着望着她。
我突然想起了长街尽头，眼前这个女孩带着哭腔对我喊出的粗口。
想起了去往医院的途中，她的那些反常的表现和举动。
或许，从那时候起，她就将我纳入了她的心扉。
所以才卸下以前所戴着的兰门弟子的面具，在我面前本性流露。
这个时候，内心有个声音在冲我高喊着——
去！上去抱抱她！
但我不能。
现在还不能。
夏若烟忽然优雅起身，莹白的赤足踏在了地板上。
向我走了过来。
我坐着没有动。
内心却突然慌了起来。
还好，她最终站在了距我一步远的地方，并没有像蓝婉桐一样，几乎贴到了我的身上。
但我的视线，却刚好齐在了她的胸部。
这个姿势……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只好也站了起来。
现在变成夏若烟仰视我了。
她望着我，红唇微翕，柔声说道：
“九爷，现在你来猜一猜，我今晚来找你，究竟是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