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心讨厌被人一眼看穿的感受。
不仅是因为隐私被人窥视了。
更多的是,人内心深处的一面总是比他们表露出的更阴暗更怯弱。
很多人表现的像个人,内心深处却连禽兽都不如。
惑心读取了那么多人的心,见识了太多人内心深处的阴暗面。他当然会怕,自己内心深处的冷漠和孤独,会被除他以外的人知道。
“难道你会读心术?这么喜欢读取我的内心?”惑心语气生硬的问苏禾。
苏禾:“我当然不会什么读心术,我说的都是人之常情。跟你相处时,我感觉到你很孤独,你很怕爷爷离开你,也很怕这个消失,对不对?”
“你从群下鬼境来,就知道这里是我创造的,只要我不死,我就能让这个小境界永远存在。”惑心不肯就此认输,还在试图蒙蔽苏禾。
苏禾轻笑一声,无情的拆穿他:“这个小境界里的人,都是真实存在的凡人,他们能在你的小境界里出生,就能在你的小境界里死去。你控制不了他们的生死。”
惑心震怒,一把掐住苏禾的脖子:“你想对付我?”
苏禾语调破碎,艰难的说:“不是,我跟他们一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闯阵人。”
“闯阵人?那你跟他们一样,也是来跟我春宵一度的?”惑心压低嗓音,声音魅惑的在苏禾耳边问。
苏禾点头:“当然。”
群下鬼境就是来跟守阵人谈恋爱的,大家都是为此而来,她当然也不例外。
“你连心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情。莫非,你要的是性?”惑心突然一把将苏禾拽了过去,嘴唇凑到苏禾的嘴边,气息缠绵,好似下一秒就会亲上去。
苏禾目光清明,神情平静。没有惑心预料中的惊慌失措、羞怯情动。冷静得就像惑心只是一个奶娃娃,对她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也许是苏禾的态度令惑心太意外,他竟气恼的偏头吻上了苏禾的嘴唇。
这个女人怎么能用那样古井无波的目光看着他呢?
他可是群下鬼境的守阵人,能自由切换两种性别,变幻成各种形态迷惑闯阵人的魅妖。
谁看了他都会犯迷糊,对着他疯狂心动。他以前分明很厌恶那些看着他犯花痴的眼神,但是现在,面对苏禾的无动于衷,他又很生气。
苏禾对于亲吻这件事,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十分享受。
惑心吻她,她也会努力的回吻过去。两人就像在比拼吻技一样,都在进攻,两双清泠的眼眸,渐渐蒙上了浓厚的情欲。眼眸轻阖,一起沉醉在彼此的气息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惑心逐渐清醒过来,当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整个人都陷入了情欲中时。他突然惊恐的一下推开了苏禾,惊慌的起身,就像有人在后面追他似的,跌跌撞撞的往村子里跑去。
苏禾在后面愣了好一会,这才想起,惑心是圣灵之体,他虽然会幻化成各种样子跟人谈恋爱。但是真情实感的跟人谈情说爱这种事,他应该是没有过的。
他刚才会如此慌张,难道是?他动情了?
苏禾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着这天魔确实厉害,可就是容易恋爱脑,他的化身,怎么都这么容易对着自己动情呢?
难道因为天魔心里深爱着自己,天魔的化身也会被那份深情影响?
一个人在海边又呆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苏禾找了个树枝,自己一边探路,一边往惑心家走。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她发现院门并没有落锁,她房间的灯也一直亮着。
惑心房间的灯已经灭了,看起来,他好像睡了。
苏禾径直回到自己房间,简单的洗漱后,她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惑心这会却在床上辗转反侧,脸颊发烫,苏禾精致、绝美的脸蛋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打转,他怎么都睡不着。
挣扎到半夜,惑心起身走到苏禾的门边,好奇的从门缝里往里面看,竟发现苏禾睡的深沉。
他顿时怒火重生,感觉自己输了。生气的回到自己房间,逼自己继续躺在床上,摒除杂念,快速进入睡眠。
第二天,苏禾跟往常一样,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却看到惑心的房门还闭着。
昨天这个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爷爷对着苏禾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告诉他:“心儿还在睡觉,我们不要吵到他。”
“还在睡觉?他今天不用去当差吗?”苏禾疑惑的问。
爷爷:“心儿如果累了,偶尔会在家休息几天,以前他也经常这样。”
苏禾猜测,他就算真的要在家休息,那也一定是群下鬼境的学子,已经被他全部控制了。他现在敢在家休息,说明那些学子已经全部迷失在了他的幻境之中。
为了不打扰惑心,苏禾他们刚要离开,他却面色阴沉的从房间里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心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爷爷看他神色不对,担心的问他。
惑心:“没什么事爷爷,只是县衙出了点事,我现在要赶过去才行。”
正要离开的时候,惑心突然转头看着苏禾:“你跟我一起去?”
“我?”苏禾诧异的问。
“对,现在就跟我走。”惑心强势的拉着苏禾的手腕,将人带出了厅房。
“忙完了早点回来,今晚爷爷给你们换换口味,炖鸡给你们吃。”爷爷在后面嘱咐,惑心即使心情不好,仍然转头笑着答应爷爷:“爷爷我知道了,我和苏禾一定会早点回来。”
爷爷在他们身后笑得意味深长,等惑心他们走后,小老头开心的在村子里四处转,逢人便说:“我孙子有意中人了,我们家快有大喜事了。”
村名们都在恭喜他,一听惑心的意中人是苏禾,都觉得他们俩很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小境界看似无限大,惑心却只是挥了挥手,他们就到了结界边,紧接着,惑心带着苏禾一起出了小境界。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苏禾被惑心的慌张感染,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
惑心:“有一个闯阵人,有虐待倾向,我幻化的男人,快被她折磨死了。男人一死,她所处的小境界就会破,我不能让她闯过此阵。”
苏禾小声喃喃:“原来还有这种破镜之法。”
惑心警惕的看向她:“你别想用这种方法破镜,因为破镜对你没好处。境在你还能活在虚幻的美好当中,境一旦破了,你只有死路一条。”
苏禾什么场面没见过,胆子大到逆天。对于每个天魔化身都喜欢威胁她这件事,她实在很不理解。
她看起来真就这么弱?处境无比艰难,谁都觉得她好欺压?
“我……志不在此,”苏禾坦言。
惑心没有深究她这句话的意思,因为那个小境界现在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他现在最着急的就是修复小境界。
下一秒,苏禾被惑心拉进了一个既陌生有熟悉的小境界。
她震惊的发现,这个小境界竟是初级星辰学院的场景。
她跟惑心都是隐身状态,里面的人看不见他们。不过里面除了闯阵人,其他人全是幻术所化,就算看得见他们也没什么事。
“这里的闯阵人是谁?她向往的为何会是星城学院?”苏禾一路往前,跟那些幻象没有半点交集,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惑心并不急于告诉苏禾答案。
苏禾继续往前,直到她看见闯阵人的面容,才明白闯阵人为何想回到星城学院。
“她跟你曾是一个学院的学子?”惑心问苏禾
苏禾无奈点头:“对。”
“那她喜欢的人,你也见过?”惑心又问,这件事让他感到十分嫉妒。
因为这个小境界的闯阵人,她喜欢的那个男学子长得特别帅气,修为高,还出身皇族。是一个让惑心看了,都会眼前一亮的贵气小皇子。
如果苏禾见过他,那他肯定跟苏禾之间有着某种联系。因为那个闯阵的女学子,每次提到苏禾的名字,就会把幻化的男学子,打得特别狠。
苏禾再次点了点头:“对。”
她看见的闯阵人是安初瑶,就是那个在皇室和神使局之间周旋,成功从神使局大狱出逃的平民女子。
最让苏禾接受不了的是,她幻想的梦中情人是百里枫。
可小境界中的百里枫,却被她打的奄奄一息。
苏禾和惑心赶到的时候,百里枫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即使这样,安初瑶手里仍旧拿着鞭子,用威胁的口吻问百里枫:“你把苏禾藏到哪里去了?你不是喜欢苏禾吗?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杀了,这样你这辈子都将属于我。”
百里枫意识不清,因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气得安初瑶再一次扬起了手中的鞭子。
苏禾不忍心再看下去,想上前制止她,却被惑心拦下了。
“别跟她接触,你这样做只会让她从小境界中醒过来。”惑心急忙在苏禾耳边嘱咐。
苏禾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眼睁睁的看到安初瑶的鞭子再一次落在了百里枫的身上。
“你要是敢跑,敢去见苏禾,我就把你的腿打断!你是我的,你要是敢有二心,我就弄死你。”安初瑶一边挥舞着鞭子,打的百里枫吐血连连,一边疯癫的大声嘶喊。
惑心幻化的百里枫太真实了,神态举止都跟他一模一样。
他那满身伤痕,血迹斑斑的样子,好似在撕扯苏禾的心。苏禾道心颤动,不忍心再看下去,偏头移开了视线。
惑心把她的神情瞧的一清二楚:“原来你看得见?”
苏禾:“嗯,我可以用神识探物。”
“原来如此。”
苏禾:“我快帮帮他吧?”
“好,你等着,我这就开始修复小境界。”惑心话音一落,他便化成一道残影,进入了百里枫的身体里。
下一秒,百里枫的眼神倏忽一亮,人也跟着变得鲜活起来。
只是他因为疼痛,发出的魅惑人心的呻吟声,是苏禾始料未及的。
从这一刻起,她总算见识到了惑心的厉害。
那几声呻吟,不止苏禾受不了,安初瑶更是心动的连鞭子都扔了。她双眼放光的爬到百里枫身边,手掌摸上了他白嫩、俊美的脸,痴迷的说:“你要是听话,我也舍不得打你。”
在惑心的努力下,百里枫的身体迅速恢复,小境界再一次固若金汤。
“我疼……安初瑶,抱抱我,你抱抱我……”惑心太知道像安初瑶这些爱而不得的人想听什么了,他这软语求宠的姿态,瞬间让安初瑶沦陷。
当着苏禾的面,安初瑶跟百里枫的幻影便滚在了一起。
惑心随即离开了百里枫的身体。
“走吧,现在已经没事了。”惑心拉苏禾离开。
苏禾却不愿走:“她如果再打他怎么办?”
惑心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他只是一个幻影,你应该明白才对。”
苏禾嗫嚅半晌,说道:“我明白。”
她要是早点知道安初瑶是个变态,肯定会早点来这找百里枫。百里枫就算是幻影,她也不忍心看他被欺凌。
当初在荒境中的时候,那个百里枫也是宁无赦幻化的,苏禾那般昏聩的宠他,并不是不知道他可能是幻象,但是她仍然愿意无条件的宠着他。
百里枫对苏禾的情意太纯净,导致苏禾对他的愧疚比对任何人都要多。
“应该能管几天了,我们回去吧。”惑心解决完安初瑶的问题,一边沿路返回,检视其他小境界。一边带苏禾看群下鬼境真正的样貌。
这里除了无数宛如飘荡在地面上的小境界,其他什么都没有。极目远眺,全是旷野,只有永远不会枯萎的野草。
那些野草跟小境界里的东西一样,看上去特别假,常年碧绿如茵,不会随着四季变化。
因为这里面,压根没有四季。
难怪惑心需要爷爷,长时间在这样的高压下工作,应付的都是有强烈情感需求的修仙者。
他说的情话,恐怕比浪静村的海水还多。
看过的那些女人患得患失的嘴脸,也比浪静村的海水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