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棠微微一笑,已经开始起锅熬糖色。
另一侧魏正凡也不再戏谑,将醋、酱等调料配好,烧滚,就成了醋汤。
待猪头下锅,均匀的挂上糖色之后,就可以下醋汤猛火烧一刻钟,就可以加盖开闷了,一上午过去,也就熟透软烂,正正好吃。
将耗时最久的先做上,其余的便好说许多了。
厨房众人在白晓棠几人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开来。
日头渐升,凉菜点心基本已经备齐,白晓棠算计着时辰,将炖煮的菜也烧进锅里,略微擦了擦额角的汗。
若雨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关切的看向白晓棠,“师父,要不去稍微休息一会?”
一侧几个小丫头也纷纷劝道,“白姑娘,这一天有的忙呢,等一会到了时辰,我们就帮不上你了,还是现在趁着早,你先去坐一会儿。”
白晓棠略微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便叫人寻了把椅子,只往宽敞处一放,躺下才觉得松快些。
闭上眼,四周的声音越发清晰。
哗啦啦的清洗声,咚咚咚的切菜声,热汤咕噜噜滚动的声音......
听在她耳中,比交响乐还要好听。
只再一听,却听到一个极轻的脚步声。
此时所有人都在忙碌,哪会有人故意轻手轻脚走路?
除非,那人是在故意隐藏自己,想要做些不可见人的事儿。
白晓棠嘴角微翘,该来的还是回来,就是不知道一会被自己抓到之后,程浩以后好不好意思去她的小铺子吃饭?
她竖起耳朵,等着那人露出尾巴来。
就听得又传来三四人重重落地的声音,随即一声闷哼,又是匆匆的脚步,一切又重归平静。
看来老鼠被抓住了,那近日的宴会便稳了。
白晓棠心情大好,只觉得浑身疲惫一扫而光,站起来又重新去了灶台。
后院一片忙碌,前院一片热闹喜气。
程老夫人一身红色大衣裳,衬得整个人精神熠熠,与一众老闺蜜在里屋‘忆峥嵘往事’,手边上几盘子精致的果脯、点心,全是白晓棠提前做出来的。
花厅里程二爷和大夫人各自占山为王,好几次都差点掐起来。
这种和谐、美好又略微诡异的气氛,终于在小丫鬟们领着众人入席之后停止了。
顾渊作为难得的贵宾,被安排在除了老夫人那席之外,最重要的一桌了——那桌还有整个奉安最大的官,知县老爷。
知县老爷姓谢,单名一个由字。
年岁不大,约莫也就四十来岁,却是白白胖胖,一看在奉安就保养的不错。
他将顾渊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的巴结之色甚浓,“顾二公子住的可习惯?这青时书院能在咱们这办学,可真是奉安学子们的福气呀。”
顾渊不冷不热笑了笑,淡淡回,“还好。”
谢知县丝毫不觉得尴尬,又凑上去,“过几日,我......”
刚开了个话头,就有小丫鬟开始传菜,声音清脆甜美,“各位老爷、公子,这是金丝蜜巢,这是梅酱鹿肉,这一道是兰花双脆。”
就见最先端上来一盘,上面全是细细密密盘成一圈圈的金丝,再细看,金丝下还藏着手指大小粗细的金条。
顾渊已经完全忽略了谢知县,自顾自用公筷夹了一根金条,晓棠妹妹可没给他做过这东西!
心里一酸,可金条一入口,便是沁人心脾的甜了。
谢知县嘿嘿一笑,也不着恼,也夹了一筷子,这一尝,就觉出来了,这金条的食材竟是最普通不过!
红薯!
想当初那位天人只告诉咱们这红薯可以蒸着吃、烤着吃,又便宜、又方便!
一度成为底层百姓喜爱的食物,像他们这种略微讲究写的人家,都不会吃这个,掉价!
没想到竟然还能做出这么精致的菜肴来!
邻座的顾渊见他一副没见识的模样,默默鄙视了他一番,虽然自己也是第一次吃,但比他淡定多了不是?
晓棠妹妹的饭,还能有不好吃的?
但像顾渊、程浩这种对白晓棠有十足信心的人毕竟在少数,十几桌人也不是没有听到这程家因为寿宴闹出来的事儿,对一个小村妇掌勺,各有各的看法。
但大多没啥期待,可这一品之下,就震惊了。
老夫人那一桌,也是如此。
上一课,老夫人的闺蜜之一邓老夫人还拉着她的手,劝道:“孩子们的事你不愿意插手就算了,可这分明就是你自己的寿宴,怎么能就这么放心让一个小丫头做呢?
这也太儿戏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都觉得今日这饭是吃不进去多少了,全当哄着老闺蜜玩了。
程老夫人也不反驳,只笑呵呵示意小丫鬟们给布菜,“老姐姐、老妹妹们,说了这么多,累了吧?咱们先尝尝?”
众人无奈,也不想拂了老夫人的面子,都拿起筷子来。
邓老夫人夹起一片薄薄的鹿肉,就见窗外的阳光竟然隐隐透过肉片,心中惊叹,先不论味道如何,这刀工倒是很不错!
这就有了些期待,一口将鹿肉放进嘴里。
竟与往日吃的浓厚酱味完全不同,鹿肉早就浸透了酸酸甜甜的梅子酱,又丝毫没有野味的行善气息,咀嚼之后,竟觉得唇齿生香,还想再来几块!
小丫鬟见自家夫人满脸笑意,连忙又夹了两筷子放到盘子里。
程老夫人就缓缓开口,“怎么样?不错吧?你再尝尝那梅子,还有那道兰花双脆。”
说完,也转头示意自己的贴身丫鬟。
此时已经有老太太吃了兰花双脆,自觉领先于众人,喜滋滋说道:“这鱼唇和蚌肉竟然做出这种鲜鲜辣辣的味道,可比那些个甜的更开胃。”
程老夫人就更好奇了,一口吞下了宛若一朵兰花似的蚌肉。
蚌肉鲜的弹牙,却又有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直冲脑门,鼻子一酸,竟就要留下眼泪来!
可那股劲换过去之后,只觉得浑身舒畅,原来那老丫头说的辣竟然是芥末!
她年轻时很喜欢吃这味道,可后来年岁越长,就越吃不得了,每每忍不住尝一尝,就觉得那味太过浓郁。
没想到今日,竟被白姑娘调和的这样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