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把话一字不漏地给全都带到了,顺便还说了对方有多凶、铁脚死得有多惨。
众师兄弟们听得面面相觑,齐齐缩了缩脖子。
还蹲在墙角受罚的铁针,被铁脚的哭声、将已经有些迷离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铁针刚想说:是铁脚和铁眼自己大意。
就听到铁掌的话:“我们一直当朝廷里的那些高手都是鹰犬、是没有风骨的走狗、是贪图名利的蠢货。
我们一直以为:那样的人、终其一生、武艺都不会有太大的长进。
我们自诩江湖潇洒侠士、可以肆意纵剑天涯,却原来……
是我们鼠目寸光,做了井底之蛙。
我们的志向在江湖、他们的……在天下!
可我们……
懂得的太晚、太晚了。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铁针,游戏的规则是你定的,就好好守下去吧,别让师门、师兄们、全都为此一一陪葬。”
铁针:“……”
心里恨恨地道:守就守、反正我亲自出手也没用。
受罚的这段时间,铁针也回过味儿来了。他一旦亲自对人下手、那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正好他还没想好怎么办呢。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那就守吧,大不了找恶人的时候多费点儿劲就是了。反正也不是他铁针跑腿,哼!
……
且不说其实也有被吓到的铁针、怎么嘴硬心怂。
单说义庄之内。
从金樽玉贵的神仙生活、猛坠入乞丐般日子的武丛灰,蜷缩在专用停尸的、屋子内的一角,几近崩溃。
九月末的夜晚,星星都没有几颗。沉沉的黑夜笼罩着四周围的一切。
有野狼在“嗷”叫。
有夜枭在喉间发出“呃唳咕唳”、仿佛地狱恶鬼来人间游荡般的声音。
间或还有野鼠“吱吱唧唧”地穿梭、啃噬和打架的声音。
夜风穿过野林、树叶“哗啦啦”响,将摇晃的树影、挥舞出了张牙舞爪的形态。
所有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间、和空寂中、都被无限放大。
武丛灰崩溃地大喊:“为什么不点我的穴了?点啊、你点啊。我要晕过去,我受不了啦,再也受不了啦!”
每晚,郑啸强都会点武丛灰的昏睡穴、让其安安稳稳地睡过一整夜。
他也怕武丛灰被吓出个好歹。
可今晚没有。
不是郑啸强忘了,而是他出去捡骨头去了。
有些骨头,因各种原因跑到了地面上来,再经过时间和阳光的曝晒,夜晚就会发现幽幽的蓝光,还会满地乱蹦、或者飘在半空。
若有活人靠近,它们还会跟着飘啊飘,像一朵朵漂亮的烟花,尽情绽放着独属于它们的美丽。
不过对于郑啸强来说,却是正好捡骨头的时候。
但凡有能发出那种光的骨头,他都会将之给收捡起来。
他要把它们都磨成粉、再随身带着。晚上“赶尸”的时候,他可以把它们撒在武丛灰的身上。
这样,就更没哪个活人、敢多看武丛灰一眼了。
这也是郑啸强的“赶尸”秘诀。
本来也不懂的,只不过日日住在义庄、住着住着就发现了那种火。
最初也被吓一跳,后来……
就成了他的“秘密武器”之一。
也成了能保护他的“秘密武器”。
每到夜间,他还会把那些粉沫、撒在义庄的院子周围,以防哪些不怕死的家伙、来义庄找人。
郑啸强可不觉得:自己能想到在义庄躲藏、别人就没有一个会想得到。
这几日,在这一个义庄躲的时间有点儿久了,郑啸强就想着多收集一些骨头。
不知不觉间、就晚了。
或者说:郑啸强就是想吓唬一下武丛灰了。
免得那家伙晚上睡得好、白日里还总想着逃跑、或者哔哔赖赖地烦人。
此时听到武丛灰的尖叫大喊声,郑啸强就撇了撇嘴,背上背囊,走了回去。
可还没踏进院子,他忽然就听到了什么声音。
正“骨碌碌”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那声音……在这样的夜里,传得格外的响、格外的瘆人。
郑啸强立刻扔掉背囊,急闪进屋、第一时间将武丛灰的哑穴和昏睡穴都给点了。
武丛灰昏过去之前,还舒了一口气、还在心里感谢了一下郑啸强。
当然,郑啸强是不知道这些的。
他在将武丛灰点完之后,就将其给拎到门板上躺着、盖上白布。
又给自己迅速披上了件破烂的、还沾有血迹的外袍,从头罩到脚,再捡起根木棍。
佝偻下了腰身。
只露出黑乎乎的、额头正中有块白斑的脸、颤颤微微地走了出去。
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是有人半夜运尸过来了。
那“骨碌碌”的声音,应该就是拉尸板车发出的声音。
这义庄周围可没有什么平坦的道儿。
果然,随着那拉车声音的靠近,郑啸强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两个清瘦的男子,披麻戴孝的、抽噎着拉了辆板车走过来。
“老丈请了。”
矮个子的男子,见到义庄出来了人,便冲着郑啸强揖手行了一礼,再道:“抱歉深夜搅扰。家父、家父……
他突发急病、骤然离世……只因家中贫苦、无处安放,只得寅夜送来此处,还请老丈多多看顾一二,呜呜……”
郑啸强见与自己所料的不差,便还了对方一礼,脚下再颤颤地挪了挪,指了指里面。
意思就是:不用客气、抬进去吧。
两位男子、就一个抬手、一个抬脚,将车上的、他们的父亲,连人带白布给抬进了院内。
再放去了正屋的、停尸间的一块空门板上。
郑啸强没有跟着进去,他只倚在院门边、等着送走里面的人。
可等了有一会儿了,也没见里面的人出来。
郑啸强又佝偻着腰、慢慢地往里挪去。
他以为那二人是在悼念、还舍不得走。
或者是对方还想守灵啥的。
他就想着去赶一赶。
岂料,一进屋门,就发现……
武丛灰坐了起来,清醒着、瞪大了眼珠的、正看着自己。
像是在求救似的。
而那两个年轻男子,一个站在武丛灰的侧边、一个立在了武丛灰的背后。
郑啸强立时心知上当、大惊之下就要扑出。
忽又见一人带着白布坐了起来。
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