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映侧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道:“走吧,回去再说吧。我要赶在天亮前、把你们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郑啸强,你的爷爷和大哥也在那儿,正好你也可以照顾一下他们。至于武丛灰……
你也带着吧。不能长时间点穴、就把他捆起来。或者到了地方、把他关进笼子里。
总之,别让他接触到除你以外的任何人。他没有人性、杀人如麻,不要让别人被他稚嫩的外表给欺骗了。”
郑啸强点头答应着:“末将省得。他杀骆新的时候……哎大人?关于这点您猜错了哦。骆新不是周利杀的。”
狄映:“……嗯,我猜错了。可以走了吧?”
“可以。”
郑啸强收拾好物什,便要去揪武丛灰。
就见武丛灰已经被大人那名小个子侍卫、给扛在了肩膀上、扛出去扔到了板车上,再盖上了白布。
郑啸强上前去检查了一下,发现武丛灰身上的穴位都被点好了,比自己点得还要精妙一些。
他看了看矮个子,便有些郁闷得拉起了板车,道:“果然是我不配跟着狄大人,你们每一个、都比我强。”
刘六回看了眼他,想帮助拉车,被拒绝了。
“我总不能连拉个破车都不如你们。”郑啸强闷闷地小声嘟囔道。
刘六听了,也闷闷地小声嘟囔道:“大人更喜欢你。”
郑啸强:“……你换个词安慰我。”
刘六:“大人更欣赏你。”
郑啸强:“……那还不如不换呢。”
刘六:“我们是大人的兵,你是大人的将。你的用处比我们的大。”
郑啸强:“……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俩换换吧。”
刘六:“你驴够了没有?”
郑啸强:“……”
他闭嘴了,却更郁闷了。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在耍驴脾气,而是每一句都是真心话。可惜没人懂他,唉。
直到他见到了爷爷和大哥,心情才好了起来,然后每日里就去“修理”武丛灰。
……
而狄映,则返回了木格县。
只带着彭凉去见了木格县的县令。
毕竟一旦当地有案子发生、他要插手的话,还是得跟当地的官府提前打声招呼为好。
这种时候,狄映就会感慨,还好自己身边带着“御前带刀侍卫”,否则,还真就有可能在破案之前、跟当地官府闹起来。
木格县的县令是个很严肃的人,不过对狄映的态度尚还算好。寒暄过后,就答应了下来。
狄映在离开县衙的时候,忍不住出声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而一地之最高长官、若是个好的,下面的官员,就很难有多坏的。
王培炎,是个好官。这也是周利在此地蹦达不起来的原因。
只是这次到底还是受了周利的拖累、被降了职。可惜了了了。不过现在暂时、离开温州这个是非之地也挺好的,以后也会有安全起复的机会。”
彭凉听了,微合了合星目。
他们家的大人、总是在不遗余力、甚至用自身为代价、帮那些有识、有用、有才之士步步高升。
而大人自己、却还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呢。
彭凉内心也感慨。
这时候,前方传来了喧哗之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
案子来了。
这里是一片平民居所。一排排的民居院落整齐排列,每家院落的大小也相差无几。
这也是狄映夸奖木格县县令的原因之一。
县衙所处的位置、就在平民聚居区域的旁边。
这本来是各个官府衙门最避讳的位置。
因为老百姓们的琐碎之事实在太多了,尤其是县里的。
今天丢个鸡、明天少只猫、后天没了把菜刀锄头,都有可能到官府报案。
县太爷一年忙到头,大半的时间都有可能耗在这种事情上头。
但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反而喜欢为百姓们解决这些针头线脑的小事儿。
他们更能理解:这种在别人眼里的小事儿、对百姓们自身有多重要。
这样也容易和百姓们打成一片,真有大事儿的时候,百姓们会齐心协力。
木格县的县令从这一点上、就做得不错。
此时看热闹的百姓,就围在一家院落的外面、围着两个人。
一个三十来岁、肉墩墩、很、很壮实的中年妇人。
正揪着一个瘦高瘦高、跟个麻杆儿似的、跪在地上、衣衫有些不整、头发披散凌乱的、中年男子的耳朵、骂得正凶。
可奇怪的是:被骂的人一脸忿忿、骂人的却是泪流满面。
仔细听去,就听那妇人骂道:“我是泼妇、是悍妇、是肥胖又丑陋,可当初是我强迫你迎娶我的吗?
是你又穷、又瘦、又没用、还病病歪歪,见我家不要彩礼、还倒赔嫁妆,你才主动来求娶的不是吗?
你既贪图我家的银钱、想着娶了我后能安享富贵,又何必、何必……
天下哪有只进不出的好事情?好处都得让你一个人占去了是吗?
这些年,你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干,养着病还安不住心,整日里地往外跑。
我说过你一个字吗?你随时要银子、我没给吗?
可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们的孩子、对得起我们这个家吗?
我父母说你不听、你爹娘骂你不管,我们苦口婆心地劝、你全都当成了大风从耳朵旁边刮过去。
现在倒好,我父母没了、我家落魄了,你就彻底暴露出了你这埋藏了多年的丑恶嘴脸。
你居然、你居然……
你居然是个好男风的!!你、你、你……你让我怎么活?让孩子们怎么活!你个杀千刀的、坏了心肝的、该死的大骗子!”
妇人骂着骂着,就上手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
男子的脸埋到地面上,也没有反抗。
估计不是不想反抗、只是没脸、或者没力反抗。
周围已是一片“哗然”之声。
“这人也太缺德了吧?做软蛋就算了,居然还骗婚?!”
“呸!什么玩意儿这是?你好男风没人管,但你别这么祸祸人啊,心肝都被狗给吃了吧?”
“就是!要做断袖悄悄地断去,不娶妻、不生子,谁的爹娘教出来的谁的爹娘自己养着去。干嘛还要拿别人做遮羞布祸害人?”
“啧,这遮羞布扯的……一边吃着、用着、花着别人的、一边还可以尽情地去寻找自己的乐子。大兄弟,你行啊,玩得够花儿的啊。”
“切,这是你兄弟?那你是?”
“哎哎哎,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就是习惯性一喊的好吗?”
“呵,没准你也是个跟他一样儿的呢?”
“……我他玛……”
这人解释不清了,干脆就上去踹那男子、以证自己的清白无辜。
看得众人也帮忙动起了手来。
臭鞋子、烂袜子、破菜叶子、石头子儿,都朝着那跪着的男子身上飞去。
那妇人退开了。
她没有再像以往一般、当宝一般地护住男子,此时的她,带着满满的绝望,一边退,一边流着泪。
指着侧旁的院落道:“这儿才是你真正的家,从此以后你留在这儿、再也不会有人管、有人找了。我这就去找官府休了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就穿过人群为她让开的道、踉踉跄跄地朝着县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