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说法,很快就让不少人又抬起了头来。
也为自己、或者是那名妇人、找到了推脱的借口和理由,也有了那么点儿自我心理安慰。
而那妇人,在差点儿被狄映给闪到腰后,一转身,就去扯他。
一边骂道:“死郎中、不中用的废物郎中,人活着治不好、死了跑来捣乱。俺没告官,要恁多管闲事,滚出新蔡县去吧你。”
狄映是真的不想暴露身份。
但现在明显不暴露身份又不行。他可不属于那种民不告、官就不究的偷懒官儿。
这死者明明是被杀的,想要让狄映视而不见、他做不到。
他烦躁地甩开那妇人来扯自己的手,站开两步,深皱着眉道:“我是狄映。是豫州……”
没能说完。
“我是狄映”四字一出,周围除了他和彭凉还站着之外,“呼啦啦”地就全都给跪下了。
狄映:“……你们这是干什么?起来、都起来。”
却没人起来,反而跪着还在往后缩。有的人还磕起了头来。
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狄映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官爷、刺史大人,饶命啊。小的们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求求您,饶了小的们吧。”
“刺史大人,是草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求您开恩啊。”
“县衙早就下了通知,说、说、说这个名字就是新来的刺史大人,让草民们要小心一些、遇见了要恭敬一些,是草民们眼瞎心盲,求求您、别杀俺。”
“求求您了、放过草民这等贱民吧,别杀、别杀俺。”
“……”
那一张张万分惊恐的脸、那一道道哀恳乞求的声音。
听得狄映感觉自己要疯。
温州离着大都城那么远,再偏僻的小山村也都听说过他狄映,可这儿是哪?这是豫州、这是比温州离着大都城、要近出三分之二路程的豫州!
居然没有听说过他狄映!
居然把他当成了越王、傅延庆那等恶官、霸官!居然如此视他为虎、为禽、为兽!
那越王、究竟是把豫州给控制成了什么样子!
狄映生气得磨了磨后槽牙。
索性侧身,指着旁边的一间小茶馆儿,对彭凉下令道:“召集侍卫们。把那里清出来,大门敞着,本官要当众审理清楚这桩老者被杀案!”
然后,在彭凉撮唇吹哨之际,狄映再对着百姓们道:“你们愿意留下来观审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可以自行离开。”
话音刚落,全跑了……
跑得一个都不剩。
要不是彭凉将那妇人和那“女婿”给扣下了,就连他俩也跑了。
而被狄映指到的那间小茶馆里、掌柜的和小伙计也立刻发疯一般地跑掉了。
不用清,都干净了。
狄映耸了耸肩膀,还是决定不祸祸人家小茶馆儿了。让侍卫们当街拉起了布幔,直接就在街上验起了尸来。
反正现在街上清净得很,就是再有人想过来、也被街道两头堵着的、想走又没舍得彻底走太远的、百姓们给拦住了。
百姓们现在就是那种又想看、又怕招了祸的、好奇又害怕的心态。
不过狄映到底也是顾忌着在当街,所以尽量快一点儿的、没有太大动作、太大声音地把尸体给验了。
验完后,就借用小茶馆儿、审了那妇人和那“女婿”。
“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人几何、都各有谁?一一说来听听吧。”
狄映坐在椅子上,双手撑住膝盖,看着对面的妇人,平静地出声道。
这时候的妇人也很安静了,奇怪地安静着。
没有哭泣、没有吵闹、也没有挣扎个不休。
就木呆呆地坐在那里。
听问后,眼珠才微微地转了转,脑袋依旧偏垂着回话道:“民妇叫顾篱芳。现在是这新蔡县人。
家里有一个上门女婿,就是他,他叫顾正生,原……原本姓李。是、是越王的庶子、李恰。
民妇的父亲叫顾顺昌,并非民妇的生父,他原是前朝宫中的老太监,伺候过两代帝王。
十六年前,他回到了这新蔡县里、也就是他的故土养老。民妇便陪着他一起回了来。
大人,并非民妇不肯报官,实是家父他、生前患有奇怪的病症,就是总会想像着有无数的人要害他。
他身上的那些伤,都是他自己砍出来的,最后……心脏也是被他自己给挖出来的。
但民妇说给别人听、别人也不会信。
为了避免张扬,民妇便称其是病死的,只在家中停灵了三日、这便出殡准备将其下葬了。
谁知……居然就碰到了大人您。
大人,您要审便审吧,只是切莫冤枉民妇夫妇,那人真不是我们杀的。”
狄映听完,眉头不由地挑了挑。
越王的庶子,那也不是地里的大葱、韭菜,更不是山头的野花野草,怎么就会被扔出来、成了一个老太监的上门女婿?还连名带姓的全都改了?
就算越王极不待见这个庶子,那为了自家、乃至皇家的脸面、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吧?
除非……
老太监有大用、或者握得有越王的什么把柄了。
应该是后者吧?
前者?一个退出宫来的老太监,还能有什么大用?顾顺昌……名字很陌生啊。
前朝一个不起眼的老太监?
“顾正生,你也来说说吧。做为越王的庶子,无论如何都不该改名换姓才对。你是怎么变成顾家上门女婿的?”
狄映暂时琢磨不明白,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聂波偷偷看了自家的大人一眼。感觉大人这话问得……比他的性格还直接。这跟直接抽人嘴巴子也没啥区别了……吧?
就见顾正生脸上的肌肉、真的就抽了抽。
不,是鼓了鼓。表明其正在暗暗咬牙,且咬得很用力的那种。
咬了好一会儿后,顾正生才回道:“什么庶子?说庶子都算是好听的了。我不过是他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我母亲是他养的外室,生我时就因难产而死了。他就请了个奶嬷嬷照顾我,并没有把我给接回他的府邸。
您说我这么个没名没份、不见光的、算得上什么?
那时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