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大春那个二赖子根本就扛不住沈三十八的问话,用最快的速度、尿着裤子就撂了。沈三十八就将人给“锁”了回来。
“大人,他有供认出:杭子睛的确是被他给绑走的。那日,他趁着杭子睛一个人在家门口玩的时候,赌输了被逼债的他、正好看到杭子睛,顿时就心生了歹意。一把捂住杭子睛的嘴,抱着人就跑出了村。顺着山径,一口气跑到了城里,转手就卖给了牙行。”
沈三十八说完,再狠狠地给了井大春几脚。
狄映则一收草药就喊着乌云,急速回城。
城里,侍卫们的消息也陆陆续续地回报了过来。
……
而晋州、商和县、乐家村、村头小溪边。
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孩儿,正吃力地抱着一个装满了湿衣物的木盆、艰难地往回走。
头发乱糟糟的,小脸儿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衣物破旧又到处是窟窿。两只小小的手上、胳膊上,除了泡得发了白了之外,就是各种轻重不一样的伤痕。
有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看到因为用力、出血出急了些的伤口,小小的人儿,大大地叹了口气。
放下木盆,再返回小溪边,将渗血的伤口浸泡在溪水里。
看着那一丝丝的鲜红随溪水流淌扩散,小姑娘有些出神。
直至有小鱼儿来啄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将手从小溪里拿出来,再到河边的杂草丛中,找到一棵能够止血的草药,放在嘴里嚼巴烂了,再抹到伤口上。
抬头看看天色,再次叹了口气。
把短了不少的衣袖用力地拽了拽,再返回去,抱起木盆往家去。
抱不动了、就用拖的。
拖不动了,就用两条腿、挤着蹭着走。
瘦瘦小小的身影儿,被黄昏的夕阳、在地面上拉出了长长的阴影。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可才到家门口,就被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一把给揪住了耳朵,喝骂道:“你个只会吃闲饭的懒货,没人要的下贱胚子,我家就不该要你,瞧瞧这么又懒又丑的样子,以后还得为你倒贴嫁妆银子,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滚,赶紧滚进去烧火,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想饿死老娘吗?要是老娘肚子里的娃儿出了什么问题,看老娘打不打得死你!”
骂骂咧咧着,还又踹起了小丫头,将小丫头给踹去了灶房内。
这时,一个老婆子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老婆子一条腿明显不太好了,拄着根拐杖,还挺圆实的身形,撑在那儿有点儿摇晃着就道:“秀儿啊,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别跟那起子小贱人计较,免得动了胎气伤了身子。
对了,光忠回来没有?回来了就让他出来晾衣裳,你可别再凉着了。”
秀儿,也就是刚才对小丫头又打又骂的、那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小妇人,一听婆婆这么说,便甜甜地笑着回应道:“是,儿媳不跟那赔钱货生气。
娘,我这就去喊光忠起来。他今儿下晌的时候说是累了,回来就睡到现在还没醒呢。您帮我看看灶屋里煨的鸡汤好了没有?好了的话,您先喝着,随便给儿媳留一口就行。”
“好好好,娘都留给你,你可是要给我乐家生大孙子的人了呢,得多吃点儿、吃好点儿。”
老婆子满脸慈蔼地笑着、说着,就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进了灶屋。
进去没有先看汤,而是就看到满脸被烟火熏得黑漆漆的小丫头,顿时所有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嫌恶地皱起快掉秃的眉毛,抄着拐棍、顺手一棍就没头没脑地打了上去。嘴里还喝骂着。
“都这么久了,居然还连生个火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真真是糟蹋银子、糟蹋了粮食!赶紧地把火燃起来,不然仔细你的皮肉!”
灶屋外,听到自家婆母喝骂小丫头声音的秀儿,就顺便接了句嘴道:“娘,改日就把那贱丫头给卖了吧?咱们得回本儿不是?”
“不卖!”
老婆子拒绝道:“有她在,好歹能给家里做点事儿。不然等你生下孩子了,少个人、就该照顾你不够精细了。
这丫头一天就给她喝碗稀粥,也用不了多少粮食。再等养大一些儿了,还能帮家里做不少活计呢,你也能清省些不是?
再到能把她打发出去的时候,还能多换些彩礼银子呢。你得会算这个帐啊?”
秀儿一听也是,遂甜甜笑着应了,再转身进屋去唤自己的相公。
灶屋里的老婆子,则在看过鸡汤、小心翼翼地尝过咸淡后,一偏头,就看到了小丫头望过来的那双非常饥渴的眼神。
无比的饥饿、非常的渴望的眼神。
老婆子顺手就一勺、照着小丫头的脑袋打了过去。一边又开始骂骂咧咧。
仿佛这鸡汤让小丫头多看一眼就会坏了似的。
面对打下来的汤勺,小丫头不敢躲,只敢缩紧了脖子、死死地咬紧下唇,忍住眼泪不让掉下来,也忍住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疼痛一遍遍袭来。
她捡起一根木柴,连着木柴、连着小胳膊一起伸向了灶膛。
心里一遍遍地跟自己说:坚持住、坚持住活下去吧。只有活下去,才可以、才可以的。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不要放弃、一定要活下去。
但是……
一缕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流淌了下来,她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热热的感觉。
握着木柴的手、也能感觉到火焰的温度了。八壹中文網
好暖和、好温暖的,像什么呢?
是不是就像母亲的怀抱呢?
她不想放手了,更不想将手缩回来了。
也许……再咬牙忍痛一回,就一回,就再也不用忍痛了吧?
此时,见把人的脑袋都打出血来了的老婆子,又骂骂咧咧着小丫头不结实、不争气之类的话,一边转身往外走,准备去收拾下桌子好吃饭。
也就没有注意到小姑娘的手、还伸在灶膛里没有拿出来。
更没有注意到灶膛里的火,“哧啦”一声卷腾了起来。
吞吐着火舌,就要顺着那根木柴、烧向小丫头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