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松手了。
她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扔掉了木柴,缩回了手。
缩回手,按住脑袋上的伤口,静静地按着,看着火舌在灶膛里翻卷、沸腾。
似乎在庆贺着什么、又似乎在愤怒没有烧着她。
小丫头被自己这种念头都给逗得扯了扯干裂破皮的唇角,到底是叹了口气,还是选择要坚持下去。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晋州府衙、刺史汪良吉的公事房内。
晋州司马、竺阳荣正在向汪良吉禀报。
“汪大人,今日有伙儿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在州里闹腾。他们行事嚣张无忌,只闯花楼、牙行那些个地方,强闯。
闯进去就在打听什么来路不明的小姑娘之类的,问出一个、就当场带走一个。
不说?老鸨都有被他们给打残了的。那些人简直再横行霸道都没有了。
您看……要不要安排兵士们将他们给围剿了?他们的武功奇高,此前有巡城兵士和衙差们、都被他们给打了。这不出动大兵,没法拿下他们啊?”
“哦?”
汪良吉听到禀报,正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的他,动作顿住,有些诧异。
“有查到那伙人的来历了吗?”
“没有。”
竺阳荣摇着头道:“他们来去如风、行动迅捷,发现有可以带走的人、扛上就走,根本不和任何人有多余的废话,也没人知道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在哪里。
等他们打到门上去了、逮到人问话了,我们的人再赶过去,他们就又走了。
虽然他们只有五个人,但我们就是没人能拿得下他们……现在,州衙里还有好些个被他们打伤的人、排队等着大夫给医治呢。”
汪良吉听得头都大了。
他烦躁地从桌案后走出来,不耐烦地道:“估计不知道是花楼还是牙行、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弄到了他们的家人。由着他们去吧,反正解救了那些被拐卖的人,也是能算得到本官头上的功绩,就别浪费人力去对付他们了。由着他们折腾一通,他们找不找得到人、最后都会离开的。”
竺阳荣一听:对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人家又没祸祸了谁,只图着个行侠仗义还是啥的,不就是解救些本该解救的人吗?这还倒省了自己等人的事儿了呢?
“只是大人……我们有收了那些店家的好处的,完全不管也不好看呢,下回他们再要不送了怎么办?”
“多简单哪,”
汪良吉眉眼都没波动一下,就提醒道:“什么人到得最晚?”
竺阳荣被提醒到了。
他用力一拍巴掌就道:“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就这样,汪良吉自去跟人喝酒听曲儿了,竺阳荣自去下了衙,悠哉游哉地让守城兵士们悠哉游哉去了。
……
而村里的那个小丫头,当晚却因伤发起了高热。
躺在柴房一张矮破的、窄小的席榻上,小小的身子、紧紧地蜷缩成一团,身上,连床破被子都没有。
六月中的天气了,晚间也炎热得厉害,但她却觉得寒冷浸骨、浑身打战。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烧得通红,再怎么扯也掩不住身子的破衣服,无论如何也让她感受不到半点儿的温度。
迷迷糊糊中,又听到了“母亲”秀儿起夜的声音,以及进来看过她后生气喝骂的声音。
然后就是“母亲”走开回屋的声音。
没有小姑娘渴求的温暖、也没有她想要的安慰,只有逐渐远离她的意识。
而秀儿还在生气。
一回屋就将相公给拍醒,絮叨道:“那个贱丫头发热了,看样子还挺厉害的,你看要不要把她给扔出去?这她要死在家里了、那得有多晦气啊?我这都快生了呢,可不敢再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的相公,乐光忠听到,却只是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一只胳膊伸出来,环上了她的腰。
就嘟嘟囔囔地道:“死不了。那丫头命可硬着呢。睡吧,困死了,等明儿起来她就一准儿能活蹦乱跳地起来干活了。对了,你盯着她把衣服洗得干净一些,昨儿我穿出去的、上面还有些污渍没洗掉呢,真是的,丢死人了。”
“好吧。”
听到自家相公这么说,想到那贱丫头怎么骂、怎么打都没事儿人一个,秀儿也就放心地躺下了。
依偎进相公的怀里,满满的甜蜜和幸福感。
可惜,刚刚进入梦乡,就忽然被人给一把揪了起来。
秀儿顿时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床头前、不知何时站着两个黑衣大汉。
那竖起的眉毛、喷火般的双眼……
“鬼啊!”
秀儿吓得尖叫了一声、就晕了过去。
而她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家已被扔到地上去了、同样也饱含着惊恐的相公。
聂波用刀背拍了拍这汉子的脸,再晃了晃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子,鼓起双豹眼就问道:“你家柴房里那女娃哪儿来的?”
乐光忠浑身发抖,眼珠子却在骨碌碌地转,结结巴巴地回答:“我、我的亲闺女……”
“嘿,”
聂波一侧刀背,一溜儿血线就从这汉子的脸上飞了出来,痛得其捂住脸就哭了出来。
立刻屁滚尿流地就道:“是、是买来的,我婆娘一直没身孕,我、我就从县里、那个专卖孩子的老乞丐手里买来的……一买回来,我婆娘就、就有了……好汉爷饶命啊、饶命啊,我没干过坏事儿啊,别、别杀我啊。”
许四则扫了眼那汉子,看了看床上晕过去的人,用胳膊肘拐了拐聂波,就问道:“这女的看样子是要生了,能杀吗?”
聂波对自家大人的命令、是完全不带脑子的执行的。
听问就掂了掂刀柄,眼神盯向了那个大肚子的妇人。
虽然大人只说了让他们把拐卖双方都给带回去,没说让他们杀人的话。
但是,眼见杭子睛的惨状,任是哪条汉子也没法容忍得了、这般禽畜不如的一家人。
聂波才不会管什么孕妇不孕妇,这样无德无品无良无心的妇人,就不配育有子嗣。
否则养教出来的、还不知道会是个对社稷如何有害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