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宥期和苗莽待在一起,只不过说两句客套话,再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现在,路宥期就在帮苗莽写下了一份遗书。
遗书里的事情,交代的多半是苗莽的身后事,以及这家房产的最终归属。听到苗莽居然有将房产全部留给眼前这个叫翠儿的小妾时,白瑞雪的眼皮忍不住翻了翻。
不管苗甄氏和苗玲玲人品如何,她是不是喜欢她们。
对待这样的事情,一样看不惯。
苗莽这么做也的确不地道,难怪刚刚进门的时候,看到苗甄氏一脸不悦的样子。
换做自己,哼,没准那负心汉连遗书都来不及写就咽气了。
心里这么想着,白瑞雪手心里的茶杯也握的更紧。
微微发白的指尖,正宣布着她此刻的心情多么的不悦。
翠儿小心翼翼的看向一旁明明生气,却依旧默不作声的白瑞雪,再看看已经把笔停下的路宥期,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轻轻摇摇苗莽的袖子,小心翼翼的说道:“苗郎,不管怎么说,都是姐姐为大。我说白了,不过是一个小妾罢了,要是真的把房产都给了我,说不准是要让人戳我脊梁骨的。以后咱们的孩子,也不好在世间立足啊。”
自家的小妾能这么贴心,事事为自己着想,可是比那母老虎强多了。
以前自己是有多么的想不开,才会一直委屈自己。
说白了,以前之所以顺着她,不过是看在她能把神医引来的能耐,现在自己已经在京城独当一面了,神医也不过挂个名号就行,没有用处的甄氏真的和破布没什么区别了。
何况她还养出了那么一个只会闯祸,丢人现眼的女儿。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龚万青被抓走了,眼看着没了前程,他家的苗玲玲又是那样的名声,还有哪个人家敢把她再娶进门?
罢了罢了,现在只要想到那对母女,真是气得心口都要疼了。
“翠儿,我之前帮你看过了,你肚子里的一定是男娃。只要生下来,他就是我苗家的长子,以后整个苗家不是你的又是谁的?至于甄氏,她是当家主母,和我有结发之恩,自然不会把她休掉,也没说把她撵出去居住。玲玲已经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就不归我管了。说白了,这份遗书,是给咱儿子立的。我现在的身子还算健朗,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康复,到时候,自有我来护着你们母子。”
瞧瞧,苗莽现在哪怕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心里想着念着的,还是眼前的小妾,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看完这一幕的白瑞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掩去了眼底的嘲讽。
以前建阳镇上下的人都说,苗莽是如何的爱妻如命。
现在看来,男人变心的速度,真是比流星飞逝还要快速。
而且走的潇洒利落,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路宥期能猜到白瑞雪的心里在想什么。
正因为他知道,这份遗书更加不能按照苗莽说的那么写。
不然,不就是助纣为虐了么。
心里这么想着,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师傅,遗书的事情恐怕不能这么写。”
“怎么?”苗莽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小妾的身上移出来。
哪怕刚刚还在不停哭泣的翠儿,这会儿也停了下来,歪着头等路宥期的解释。
“事情很简单。刚刚师傅和姨娘也说过了,要是遗书真的按照这样的说法来写,说不定以后未出世的孩子会受到影响。”
路宥期的话,惹得翠儿的眉头挑起来。
刚刚她不过是顺口一说,目的只是想要让大家看看自己究竟是多么的大度。
至于是不是影响孩子,她怎么会在乎。
反正自己肚子里怀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还未可知呢。
现在好不容易糊弄的苗莽愿意把房产留给自己,以后要是反悔了怎么办?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捡到的。
“我把房产给自己儿子,哪里不对?”苗莽眼睛一瞪。
“问题是,现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我相信师傅的医术,您说姨娘肚子里怀的是男娃,就一定是男娃,可总有不相信的。当今陛下重孝,万一日后孩子长大成人,考上了进士,进殿面圣,有小人拿这件事进献谗言。到时候,说不准可是要丢官罢爵的。要是运气一个不好,被扣上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下狱也不是没有可能。”
路宥期的一番话越说越严重,不知道躺着的苗莽怎么想,反正白瑞雪都觉得后脊背在嗖嗖冒凉气了。
她暗地里朝自己相公投过去佩服的眼神,刚刚路宥期的那两句话,可是比苗甄氏的吵闹骂人顶用多了。
就算苗甄氏也能想到这些,说出话来的时候,指定没有路宥期说的有效果。
毕竟现在的苗莽,对妻女可是一肚子的牢骚,没准还会以为,她们是在故意诅咒自己的儿子呢。
路宥期说这些事就不一样了。
他一局外人,又刚刚从京里出来,对于皇宫里的事情,皇帝和太后的秉性,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了解。
别说,苗莽还真听进去了。
急的翠儿有点心慌,连忙说道:“不会吧?这都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何况,到时候还有几个人记得今天的事情。就像苗郎说的那样,我们不过是私底下写一写,又不一定拿出来。苗郎的身体还硬朗,写这个本就多此一举。以后,说不准还要享受儿孙的孝敬呢。”
“哎,话不是那么说。圣上手段非常,岂是常人能理解。宥期说的对,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宣扬的好。还有今天的事情,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泄露出去,免得到时候被人抓了把柄,害了孩子。宥期,去把刚刚写的那些都烧了,不用了。”
路宥期得令之后,吹着了火折子,一把火,就把刚刚写的遗书都烧的干净。
看着写了一半的遗书变成了灰烬,苗莽才终于放下心来。
火光照映着翠儿的面庞,里面尽是惋惜。
告别苗莽之后,路宥期和白瑞雪从房里刚出来不久,身后就传来苗玲玲的呼喊。
苗家为了方便开药店,院子是买在路边的。
所以,苗玲玲这么一喊,几乎大半条街上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再看说话的是苗玲玲,被喊的人是路宥期和白瑞雪,那些人的脸色,登时就精彩起来。
嚯,前段时间的八卦人物啊。
这得好好瞅瞅。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原本脚步匆匆的人,不急着赶路了;本来要进食肆或其他店铺的人,也不着急了,一个个站在门口研究起了店铺的招牌,似乎醉心于牌匾的木料;至于那些本来在店里的人,讨价还价的事情也搁置一边了,哪怕店小二也和客人一起,挤在门后面,伸长脖子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刚刚还熙熙攘攘的街上,转眼就冷清下来。
要是有哪家的大黄狗,不开眼的吼叫一声,它的主人指定呵斥一句,吓得大黄狗呜呜咽咽的夹着尾巴蹲到墙根底下,不敢再发出丁点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加持系统的关系,白瑞雪对于周围的感知格外明显。
在发现大家的小心思后,忍不住悄悄弯起嘴角。
刚刚还匆匆的脚步也放慢下来,捏捏路宥期的手心:“相公,玲玲师妹喊你呢。”
路宥期的眉头皱的和个疙瘩似得,听到白瑞雪的话,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也不回答,反而拉着白瑞雪走的更快了。
可苗玲玲也不是省油的灯,见他们脚步匆匆,就像是没听见似得,连忙提着裙摆追过去。
“二师兄,你别误会,是娘亲叫我来和你告别的。”
不过跑了几步,苗玲玲就有点气喘吁吁。
挡在路宥期和白瑞雪的身前时,两个人再没办法躲避了。
路宥期还是黑着一张脸,简略的说了句:“师妹,珍重,我们要回去了。”
说完,路宥期又要走。
苗玲玲连忙再次拦在他身前,大声说道:“师兄,刚刚你们在里面说的话,我和娘亲都听见了。谢谢你说的那些话,我是真心要谢谢你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路宥期的脸色稍稍放松一点,说:“不管怎么说,师娘当初也是有帮过我不少的,我不能忘恩负义。”
只是为了苗甄氏啊。
苗玲玲的脸上显出一点点失落,不过这时候的她,对于路宥期已经没有那么多想法了。
虽然她和龚万青才做了半天的夫妻,可她毕竟已经嫁给了龚万青,再想着别的男人不合适。
说来也奇怪,要是以前,苗玲玲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转变的这么快。
“大师兄的事情,你知道会怎么解决吗?”苗玲玲问。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大师兄的罪名一旦坐实,刑法基本是逃不了的,师妹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其实路宥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只是现在不方便说出来。
这一点,苗玲玲也想到了,她无奈的苦笑一下,说:“那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好了,我没什么话要问了,你们走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多谢。”这是白瑞雪自看到苗玲玲后,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苗玲玲有点意外,在看到白瑞雪那那张平和,没有丝毫怨怼的眸子时,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二师兄会死心塌地的娶她回家,还为了她不惜划伤自己的脸颊。
路宥期脸上的伤疤看似划在他的脸上,实则划在了苗玲玲的心上,这一刻,她是真的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