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亲人,临走前还要去的地方,就是京城的如意坊。
初到京城的时候,京城的如意坊店大欺客,狗眼看人低,使白瑞雪在这里一战成名。所以,哪怕他们只来过如意坊一次,这一次才进门,就被店小二一眼认出。
离得老远,如意坊的店小二就热情的迎接过来,笑呵呵的和白瑞雪打着招呼:“和硕郡主多日未见,今日过来是要买成衣,还是找我们的张管事?”
瞧瞧,如今的白瑞雪不过换了一个身份,店小二对待她的态度就和以前大不一样。
白瑞雪也不会和一个没什么瓜葛的小二计较,只说明来意:“我找张管事。”
店小二见状,连忙热情的把白瑞雪等人迎接进门,茶水瓜果和点心都准备好之后,才急吼吼的帮她去寻了张管事过来。
等人的功夫里,白瑞雪把一叠装好的果子,给小豆丁递过去。
比较起制作繁杂可口的糕点,白瑞雪更希望小豆丁多吃一点水果。
毕竟这些果子可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比那些加了糖的点心,要健康的多。
像是穿越来的白瑞雪,和从小过惯苦日子的小豆丁。
吃果子的时候,都是喜欢生啃的。
但是大魏的习俗可不是这样。
各位擦亮眼睛看清了,如果日后不幸穿越还是多多注意一下周围人的生活习性,再开口,做事比较好。
比如大魏的果子里,地位最高的估计就是荔枝了。
对,就是那个“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荔枝,也是“壳如红缯,膜如紫绡,瓤肉莹白如冰雪,浆液甘酸如醴酪”里描述的美味。
由于前朝贵妃亲自为这一奢侈品代言,所以荔枝的美名传遍天下。
在大魏,位于黄河流域的京都,能吃到荔枝的都是非富即贵。
如果有人财大气粗,扛着一麻袋金子出去,都不见得能买回来。
毕竟那时候的交通不便,这玩意有价无市,轻易还真买不到。
今天如意坊给白瑞雪端出来的果子,虽然不是千金难求的荔枝,也算果子里的上上品含桃了。
大约是因为白瑞雪如今的地位不俗,再加上如意坊有与她交好的意味,特地奉上了这么昂贵的果子。毕竟这玩意每年早熟,算得上是北方成熟最早的水果了。
朝廷每年会用它来供祖宗荐庙,皇帝还会带着大臣在皇家的含桃园里采摘品尝,也会给近臣赏赐含桃,作为荣宠的象征。
而且,在每年的新科进士放榜的时间,往往和含桃的成熟时间重合,新进士们聚在一起大吃“含桃宴”,也是一大风雅,相当的有名。
京城本地虽然盛产含桃,不过含桃树都是集中在皇家御苑的含桃园,和不多的一些果园里,而且每年的产量有限,所以谁家请客用含桃,那是很让人惊叹的。
白瑞雪现在就捏着一枚小小的含桃,紫红色的果子约莫有指甲盖那么大,圆丢丢的,有着细细长长的把,不就是前世八十块一斤的车厘子么。
她捏起一个就要丢进嘴里,一旁的路宥期却是笑着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往桌上看。
这时候的白瑞雪才发现,原来盛有含桃的琉璃器皿旁边,还有一小碟糖蒸酥酪,吃的时候,要蘸着这个。
据说,这是从宫里娘娘那边流出来的吃法,近来时兴的很。
白瑞雪微微皱眉,忽的想起,之前在太后的慈安宫,她和小豆丁吃梨的时候,也是生啃来着。
难怪那时候太后看她们吃东西,一直在笑,敢情她们是表现的村气了。
亏她们当时还想着,吃东西的时候尽量不要吧唧嘴,不要把汤汁溢出来。
搞了半天,生吃水果就是村啊,摔。
心里一边骂骂咧咧,手上还是乖乖的把手里的含桃,在糖蒸酥酪里蘸了蘸。
酸甜的果肉和醇厚的奶香融合在一起,滋味在口腔里回味悠长,还真是不错啊。
宫里的贵人们就是会享受。
小豆丁看白瑞雪这么吃,自己也有样学样。
才尝了一口,黑溜溜的眼睛就瞪得滚圆,吃含桃的速度明显比刚刚要快了不少。
趁着没人过来的时候,白瑞雪悄悄和路宥期问了一句:“京城的梨是怎么吃的?”
见她这么问,路宥期基本也明白了,白瑞雪现在在想什么,笑着回答说:“梨无非是蒸着,或者用炉子烧过再吃。”
“我去。”白瑞雪差点气吐了一口老血。
难怪那次在慈安宫吃梨的时候,看见屋子里还摆了个小小的炉子。
她当时还纳闷呢,太后的老寒腿那么严重么?竟然在大夏天,还要准备一个炉子。
敢情那是用来烧梨的啊。
偏偏这玩意还时兴主人和客人一起动手,那在京城可是非常高雅的活动呢。
白瑞雪的心里再一次骂骂咧咧。
路宥期则是在一边劝慰道:“太后她老人家就是喜欢咱们的淳朴样,要不然哪里会那么喜欢咱们。听说太后很喜欢吃烤梨。一年四季,宫里的冰窖总会多存一些上好的哀家梨,专门供给太后享用,好让她老人家,一年四季都能吃到新鲜的梨子。上一次咱们在的时候,太后可是一个都没吃,也算是顾忌你我的面子了。”
听了路宥期的话,白瑞雪的脸色才稍稍松弛一点。
这时候,店小二也把张树清管事请来了。
看见白瑞雪等人,张管事离的老远就哈哈笑道:“和硕郡主、路大夫,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抱歉来晚了,没让你们久等吧。”
白瑞雪等人连忙起身,笑着回应:“也没有等多久。张管事,我们这一次是要准备回去了,特意来和你道别的。”
“这么快就要走?”张树清的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还以为白瑞雪和路宥期会在京城多待一段时间呢。
毕竟皇帝还赏赐给他们一座大宅子,以后在京城定居,可是板上钉钉的。
白瑞雪笑着摇头说:“出来的时候和家里说好,过段时间就回去,我们这一次出门的时间不短了,恐怕家里的长辈担心,还是回去安顿,看一看的好。”
她说的也有点道理,张树清表示理解。
“说来,瑞雪能有今日的好运气,除了圣上和太后的赏识之外,还要感谢张管事的提携。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说不定现在还是玉池村的普通农女,哪里能有这么大的际遇。”
张树清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我和建阳镇玉池村也是有点缘分的。说成我的提携,是和硕郡主言重了。要不是你自己的本事摆在那里,谁的提携也没用。”
打铁还需自身硬,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对此,大家都表示非常赞同。
路宥期却是对另一件事感兴趣:“莫不是张管事以前也来过建阳镇?还是和镇上的什么人相熟?”
说到这里,张树清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也不隐瞒,大大方方的说道:“你们或许不知道,以前我可是有在建阳镇的如意坊,做过一段时间掌柜的。”
“如意坊的掌柜?”白瑞雪吃了一惊。
建阳镇的两大绣坊,除了如意坊之外,就是锦绣坊。
以前只是知道张树清是京中如意坊的管事,万万没想到,他还在建阳镇生活过。
眼前的张树清身形高大壮硕,如果不是他自己说明,恐怕都不会有人会想到,他的行业竟是和刺绣有关。
“说来话长。那时候我在镇上的如意坊,就发现了建阳镇的刺绣做的非常不错。许多村里面的绣娘,哪怕她们没有时兴的花样子,也没有受过嬷嬷的教导,做出来的绣品却一样是能拿得出手的。所以那时候,我一直乐意花大价钱,从村民的手里收购绣品。”
“那时候,我记得有个绣娘的活计做的非常好,我有心把她的绣品拿去京城售卖。当时我们连价钱都说好了,我还给她付了定金。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后不久竟是传出了我和她有私情的消息。后来那个妇人的刺绣自然没能做成,没办法,我才找了别人来做。”
原本只是凑在一起闲聊告别,白瑞雪却万万没想到,居然能从张树清的口中听到这样的事情。
事情的来龙去脉是那么的熟悉,分明就是当年王氏的遭遇。
原主的记忆中,王氏被冤枉的证据,就是因为她手里平白多了一笔钱。
大家都说她一个卖帕子的,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分明就是和掌柜有私情,人家才乐意给她钱。
后来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多说。
这时候的白瑞雪,脸色已经白到近乎透明。
她的身子晃了晃,还好有一旁的路宥期伸手扶住了她。
饶是如此,她还是强撑着继续问道:“张管事刚刚说的绣娘,后来她怎么样了?”
“后来这件事传到了镇上,我本想去帮她解释的,可是又不知道那位绣娘住在哪里,除了知道她姓王之外,再不清楚别的。我也和她的好友打听过,听说那位绣娘回了娘家居住,短时间内可能不会回来。我急着回京,还好有她的好友帮忙救济,才不至于空手回来。之后的事情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上一次,宫里传出来消息,说是为了太后的寿宴准备贺礼,我第一个就想到了建阳镇,想着过去碰碰运气。只是没想到,一直没能找见当初的王绣娘。不过幸好,让我遇见了白娘子,也算是另一桩幸运。”
张管事只顾着说着当年的往事,却不想,对面的白瑞雪,已经听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