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秦毓传来消息,太子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宁芝知道,就算是赶得再快,也来不及见太子最后一面了。
闭眼又睁眼,坚定道:“准备进城吧。”
临京城里,风云变幻。
从一早起,隐隐就有了异动。
梁府中,宁菱与一众奴仆已经被彻底的隔绝,已经三四不能与外界联系了。
宁菱心里担忧,知道自己的夫君是要……背叛宁家了。
心里无可奈何,只是着急。
而朝中多数臣子,也都已经知道太子即将辞世。忠于太子和裴珩的官员心里急不可耐。
毕竟二殿下远在左洲,而左洲战事激烈,是不可能马上回来的。
甚至回不来!
如果回不来……太子一死,他们该如何?
裴霖这时候,也彻底露出了真面目,仅仅三日功夫,他就已经笼络了不少人。
看样子,就只等着太子咽气了。
太子府已经戒严,包括太子妃在内,全部人都出不去。卫凌叫府中侍卫严密控制整个府邸。
赵瑞也带着步兵营衙门的人在周围护持。
太子醒来时候,叫人叫了太子妃和侧妃来。
两个女人从后院来,多年来第一次一起进了前院太子的寝殿。
韩清宁给太子妃请安。宁鸾淡淡的:“算了。”
两个相看两生厌,见礼也没必要。
而叫众人觉得讽刺的是,明明太子已经是弥留之际了,可她们两个,却是谁都没有一脸悲戚。
太子穿戴整齐,躺在榻上,看着她们两个进来。
“都来了。”
宁鸾没话,并且退后了一步。
她觉得,此时此刻,她没必要打搅人家两个情深似海的人话别了。
这一别……也就没有再见的时候了。
她喜欢过这个男人,喜欢的丢了自己,可是后来醒悟之后,只觉得自己愚蠢罢了。
如今……最后时光里,何苦在做恶人?
“太子有事吩咐的话,臣妾听着。”宁鸾站在后头淡淡的。
“殿下。”韩清宁过去,坐在塌边,看着榻上苍白又苍老的太子,心中五味陈杂。
“太子妃。”裴诀拉住了韩清宁的手,叫的却是宁鸾。
宁鸾嗯了一声,依旧没动。
不管他们两个多亲密,她也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顶多是觉得何必呢?大家在一个屋檐下活了半辈子了,她何必叫人家不痛快呢?
“孤王这些日子躺着,想了许多事。许许多多的过往。”太子笑了笑:“有时候想想,也是有失必有得。”
“当年,承受你一碗药下去,孤王废了半辈子。”太子着,又想笑。..
这些事啊,到了临死,连怨恨都没了。
“是臣妾不懂事,臣妾为这件事,是永远都后悔的。”宁鸾垂眼,回答的很是认真。因为这是真话。
“是啊,你一碗药,毁了孤王,其实也毁了你自己。”裴诀始终带着笑意:“甚至,你的父亲为了保护你不死,保护宁家不死。推着你的哥哥们一个个往前走。不过,有时候因果就是这样神奇。你看,最后,珩儿还要受宁家庇护。”
“宁家啊……”裴诀轻轻摇头,抓着韩清宁的手没松开。
“宁家,最单纯的就是你了。可惜,你喜欢错了人。你赠我一碗药,我也给了你半辈子的苦。你我之间,也算是公平吧。”
“我……”宁鸾终究还是流泪了。
不是为了什么爱情,而是为了这二十几年的混沌。
“我的半辈子是赔上了。最好的年华都耗尽了。可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父亲过,自己做的事,对了要承受,错了也要接受。而你的半辈子苦痛,是我给的。我不该,求而不得就该放手,是我自己不懂。你也……”
到这,她哽咽,半晌继续:“你也走到了最后。我该给你赔礼。对不住你。我一辈子骄傲,有时候是空骄傲。而到了如今这一步,我该对你一句抱歉。”
“罢了,罢了。这些事就过去吧。”裴诀笑着摇摇头。
“好,我了这声抱歉,也就过去了。你有事就吩咐我吧。我……总归还是太子妃。虽然你我一辈子没有在一起过,也无所谓,你过世之后,我还是已故太子嫡妻。我这个身份,还是能为你,为裴珩,为我芝芝做一些事的。”
“好。”裴诀点头:“我只有一件事吩咐你。若有一日,珩儿不能与芝芝好好相处的时候。无论如何,你也要帮他一次。我裴氏……只有这么几滴骨血了……”
“我应你。”太子妃擦了眼泪,也笑了笑:“我应了你。”
“多谢你。”裴诀真诚道:“我知道,你应了,就会做好的。”
“好了,我就问殿下一个问题。我自己就算了,将来我死后,也不愿意与殿下一道安葬了。就问殿下,日后是与韩侧妃一起安葬呢?还是金氏?若是韩侧妃,以后我自然做主,叫韩侧妃恢复嫡妃名誉。”
韩清宁手一紧,没看宁鸾,只是垂眸。
“我倒是没想这个。”裴诀又苦笑。
“若有一日,回得去盛京的话……”
他顿住,没下去。
宁鸾笑了笑:“嗯,臣妾知道了。”罢,她做了行了一个礼:“那,宁鸾在此,送殿下了。就此别过,来生就不见了吧。”
“哦,孤王愿你来生遇见情投意合的男子,恩爱一生,子孙满堂。”裴诀也垂着眸,轻声着,表情真挚。
“好,我也愿来生,太子殿下投生寻常富贵人家,父子和睦,夫妻恩爱,子孙孝顺。你宁鸾走了。”
罢这些,她真的转身就走。
没有留恋。
痛苦是有的,便是纠缠半生的人,没了爱意,也是执念。而今,执念要消散了,却还要面对很多事。
她不再留恋那个人,可是她也没想过,那人最后,也是无怨无尤。
其实……也很好,无怨尤啊。
一辈子到老的夫妻们,也没几个做到完全无怨尤的。
可他们做到了。真的很好。
生死别离之后,来生也别遇见。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帘年见着的太子殿下。
温和,俊雅,风度翩翩。多好啊,而今躺在榻上的那一个……真的不像他。既然不像,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