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姑娘,二少爷让我把细柳姑娘送回来,人已送到,我就先回去了。”青云今天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范添添带着青锋青萍去张家的时候他就在范添添的吩咐下用车把住在槐柳巷的春兰和凤舞送回来一次,现在又送细柳回来,所以言语上也就熟稔很多。
“青云大哥,谢谢您了,天太晚我也就不留你进屋喝茶了,你路上赶车慢着些,不要太急,看好路。”春兰把细柳从车上扶下来,站在大门处向他道谢,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客气却又不过分亲近。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你们关好门,我先走了,二少爷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哎,那我们就先进去了。”虽然都是做奴才的可春兰跟青云相比地位也是有差距的,规规矩矩地给青云行了一个虚礼,然后转身进院把门从里面掩好,带着细柳往屋子里去。
青云在外面又停了一会儿,直听到二人的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才一扯缰绳,扬起马鞭向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春兰,这是哪呀?”细柳跟在春兰的身后,四处打量这个小院子,院子虽小但是收拾的干净整洁,不像是一个临时找的住处,心里藏着不安和对尤七娘的牵挂。
“你进来就知道了,这是我们以后的家。”春兰说话的时候已经把一间屋门的厚重门帘抱在怀中等着细柳进来。
“我们?那我家姑娘呢?”细柳过门槛的时候差一点被绊倒,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对春兰说。
“细柳?细柳,我在这儿呢!”青云叫门的时候尤七娘和凤舞就猜测是可能是细柳回来了,但碍于身份不便于出门,只好躲在屋子里焦急的等待,现在终于听见了细柳的声音,尤七娘高兴的声音里都有些颤抖。
“姑娘,姑娘,是我,我回来了。”细柳还没看见七娘的人只听声就开始大喊起来,人也顺着声音的方向飞奔过去,看的春兰直摇头。
“姑娘!”
“细柳!”
主仆二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不知道情况的人一定会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比如凤舞就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梨花带雨,只有春兰悄悄地隐在屋子的一角默默无言。她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可哭的,二少爷安排的事情必然是万无一失,人已经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掉眼泪给谁看呢!
春兰今天晚上不高兴,不是有点不高兴而是很不高兴。槐柳巷那么大的院子几十号人热热闹闹地过除夕,她却因为凤舞的缘故被二少爷安排人给送回了这里,虽然说过节应该有的东西也随车送来了一大堆,但是对她来说意义却有着天壤之别。同样是丫鬟,做凤舞的丫鬟和做少爷的丫鬟那可区别大了,她也想像青柠一样做一个谁见到了都要高看一眼的大丫鬟。
不高兴归不高兴,春兰却一点也没有忘了自己这个身份该遵守的规矩,调整了一下脸上的不满情绪,走上前去对细柳说:“细柳,你快别哭了,看把你家姑娘惹的多伤心,我们这一晚上竟是担心你,到现在年夜饭还没准备呢,你快点跟我们说一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也好让大家伙舒舒心。”
“是呀,春兰说得对,你们可赶快别哭了,都坐下,坐下,跟我们好好讲一讲。”凤舞从又是悲又是喜的情绪里缓过神儿,擦干眼泪上前安抚尤家主仆。
“对,细柳,你快点跟我说一说,你那边顺利不,有没有挨打?”尤七娘也回过神来,拉着细柳的手坐到床上,一个劲的盯着她身上看。
“没有,我没有挨打。程园……程园本来是要打我的,可是那些人听见我说你得了天花之后,没有一个人肯听她的命令过来,就是她自己的那两个丫鬟也吓得不行。”细柳说到程园的时候看了看七娘的脸色,待确定尤七娘神色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才又继续说的。
“那老张家那些人呢?他们就没说什么?”尤七娘本是想问张小卫的态度,可是话到嘴边又换成了老张家那些人。
“张小卫和他爹娘都在呢,不过他听我说你得了病,吓得带着他爹妈就跑回家了,连程园都没管,气的程园叉着腰扭着屁股追在他们身后大骂,骂的可难听了,连他们家的祖宗八辈都骂了,左右邻居也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他们到时候怎么善后。”细柳一想起张小卫当时脚底下抹油像个耗子一样往家奔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尤七娘待细柳说完,眼神一会儿迷离一会儿清明,最终用气愤绝望的声音喊道“报应,真是报应啊!张小卫,老天爷总有一天会惩治你们一家人,我尤七娘等着那一天!”
“姑娘,姑娘,你跟我说说呗,你怎么到这来了,咱家的东西呢?”细柳理解尤七娘心中的痛苦,以往姑娘都是伤心流泪今天竟然能大声地说出来,她还是很欣慰的。但又怕她太过于纠结,所以找个借口提起了她关心的事情。
“你走以后范少爷就派人把我送到了这里,咱家的东西我只捡着你我自己的拿了几件,其他一律留在了那里。张家的东西咱们不要,拿着我嫌脏了我的手。你不要担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饿到你苦到你,我会努力挣钱的,咱们再也不担心钱的问题了。”尤七娘像是在安抚细柳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想她当时带着一颗红心和万两白银嫁去张家,短短两年的时间,不仅分文不剩一颗心还被伤的千疮百孔,泪血不止,轻轻松松地就说放下那是不可能的。
“嗯,我不担心,我也不怕,只要跟姑娘在一起,细柳什么都不怕,萍水相逢不是友,飘忽不定也没有关系……”细柳趴在尤七娘的怀中又像是回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变成了喃喃细语,连尤七娘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细柳?”把细柳从自己的身上扶起来,竟然发现她睡着了,脸上的泪痕深深浅浅,一道一道的像一个小花猫。
“哎,怎么能睡觉呢,咱们还得吃饭呀,今天可是年三十儿!”春兰正端着一盆拌好的馅料从偏屋进来,准备叫大家一起包饺子。
“算了,让她睡吧,我估计她是吓到了,一进屋我就觉得她有点不对劲,说话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总是走神儿,八成是又累又怕,就让她睡吧,咱们三个人包。”凤舞阻止了春兰要叫醒细柳的打算,跟尤七娘一起把细柳抬到床上脱了鞋袜又给她盖上被子,然后一起洗手开始包饺子。
“那还叫不叫她吃了呀?”春兰擀皮擀的极快,面杖在她的手下不停地动,一个个又圆又白的饺子皮扔到凤舞和七娘的面前,两个人一起都忙不过来。
“包好了咱们先吃,剩下的先放着,等她醒了再给她煮。”
“我看她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要不咱们就包够咱们三个人吃的吧,剩下的明天早上再包,今天也不早了,吃完好睡觉。”尤七娘提议。
“那不守夜了?今天可是除夕。”春兰有些不解。
“不守了,就咱们几个,守什么守,相依为命好好过日子就行了,相信老天爷不会亏待诚心诚意过生活的人。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没有主仆,全是姐妹,这一辈子都以心相待,不负彼此。”尤七娘像是终于从张家的事情中解脱出来,一段话说的动情交心,让人听了不禁有些动容。
“好,那二位姑娘先包着,我去把水先烧上,一会儿就可以吃香喷喷的酸菜猪肉馅饺子嘞!嘘……”春兰刚才不满的情绪一扫而光,扯开嗓子兴奋地喊了一句,突然想到屋子的细柳正在睡觉,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样子调皮极了,惹得包饺子的两个人也禁不住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