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你一会儿吃完饭到闭谢客那边去看看,问问大少爷有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帮他添个茶倒个水啥的,记住多做事少说话,别惹得大少爷不开心。”
所有的男仆都跟程叔在一间屋子里围着几个大圆桌子吃饺子,“闭谢客”也是范添添起的名字,只不过并没有经过赵骁的同意,前不久的某一天早上赵骁刚出院门就看见钉在他院子大门上的一块牌匾,上面三个大字端端正正,一看就不是范添添的手笔,可是这起名字的的本事除了范添添家里再不会有别人。这名字虽然起的不伦不类,却倒也符合赵骁的脾气秉性,所以也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是,我吃完就过去。”青鱼也知道事情的严重,两个得意的手下正带着一身的伤跪在雪地里,换成谁现在心情也好不到哪去,更不要说大少爷这种天生脾气就差的人了,指不定现在就在屋子里砸东西生闷气呢,我到时候可得打起十二倍的精神,小心再小心,万不能惹急了他,想到这里青鱼吃饭的速度明显加快,手指头长的大饺子一口能放嘴里俩。
“不用急,吃饱了在过去。好不容易过年,都多吃点,饺子好吃吗?”程叔和秦言青路清明几个人坐在一桌,一个小的白瓷酒盅放在他手边,吃几个饺子就喝上一小口,态度悠闲又自在,好像一点也没有被刚才范添添的雷霆之怒给感染到。
“好吃,真好吃。”
“好吃,太香了,厨房也太舍得放油放肉了。”程叔的态度多多少少还是感染了大家,对饺子的赞扬之声络绎不绝。
“酸菜这玩意儿就得多放油多放肉,少了一样都不好吃,又腥又酸,你们是没尝过那滋味,难吃的没法形容,一般的人家不舍得用油和肉,过年时都不会用这个包饺子,不说别的,就这个饺子,整个江滨城也不见得有哪户人家会给下人这么舍得的喽。”程叔原来跟司马家的人在江滨监狱时经常吃酸菜,一点油星都没有,每次都是捏着鼻子硬往肚子里咽,现在想起那段日子,程叔真是恍惚之感,又一口小酒下肚,酒盅里已经见了底,原本微黄的脸色也泛起了红晕,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天生就容易上脸。
“是呀,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过饺子了,我以前的那个主家也不穷,就是太抠门,过年能让我们吃饱饭都不错了,平时就是高粱面和玉米面二合一做的窝窝头再给每人一碗白菜汤,过年的时候顶多能多给一个馒头,肉,连想都不敢想呢!”一个跟青鱼一桌子的小子感慨地说。
“别说饺子了,明天大年初一,二少爷会给你们每个人包一个红包,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不愿意花的就攒着,只要你们忠心听话踏踏实实干事儿,二少爷是绝对不会亏到任何一个人的。”程叔真的有些醉了,打了一个饱嗝之后眼皮一耷一耷地闭上睁开,身子也有些摇摇晃晃。
“天啊,二少爷咋这么好呢!”
“是呗,上哪找这样的好事去,八辈子也遇不到一回呀,可真是让咱么摊上好人家了。”
程叔已经听不到他随口一说的这颗炸弹带来的震撼,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秦言和青路两个人一边一个扯着程叔的肩膀把他往外拖,准备送他回屋睡觉,毕竟老头年纪大了,又喝了一些酒,坚持不住是必然的。
“都别说话了,赶紧吃,吃完了该干嘛干嘛,吃完了把桌椅板凳该收好收好,碗筷碟子盘子放到厨房,再出一两个人帮着刘妈妈把碗洗了。”青云不在,秦言是这里面最有威望的人,他的话大伙不敢不听,于是都紧忙埋头吃饭,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程叔跟所有男性仆人住在“双十一”,这个名字不用想也知道是范添添起的,至于为什么是“双十一”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敢问,跟范添添的海底捞、赵骁的闭谢客并列为范府的三大院。
青路身材高大,秦言体型单薄,尽管一路上青路承担了程叔一大半的重量,可等把程叔送到了床上,秦言还是累的直喘粗气。
“行了,你回去吧,没吃完再回去吃点,吃完了就叮嘱一下他们赶紧吃,再把活干完干好。”秦言坐在程叔的床头嘱咐青路。
“那俺先回去了啊,要是有事儿小哥你就叫我啊。”秦言现在在面包店基本上已经取代了程叔的位置,大家对他也越来越尊重,私底下主子不在的时候都叫他一声小哥,秦言也习惯了被他们这么称呼。
“好,回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青路走了,他又在床头歇了歇,待自己胸中的重气散了出去,秦言站起身走到屋子中央那张水曲柳做成的大圆木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杯水进肚之后想了一想又伸手给程叔也倒了一杯放在他床头的柜子上,自己则趴到桌子上小憩。
“少爷,少爷,过年了,你可别忘记给将军和夫人烧点纸钱过去啊。过年了,阎罗殿里的小鬼也是要钱的。”
“夫人,你放心的走吧,不要担心了,小少爷和小姐都好着呢。少爷也长大了,懂事了,现在领着一堆人成天干活,有个大人的样子了。小姐也是,长大了不少懂事了不少,从来都不给人添麻烦。你就放心吧,老奴我会照顾好两位小主子的,你就放心的走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程叔这是心里有事所以醉的说梦话了,秦言知道司马将军府的事情,虽然自己平时在京城的时间不多,和司马措也只见过几次而已,可是司马将军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却不错,政治立场也一样,所以程叔在遇到自己的求助时才会出手相救。自己的父母身陷囹圄,生死不知,可司马措的父母亲人却是再也见不到了,想到这里秦言的心情闷闷的有些难受,不想在听程叔的梦话,起身准备离开。
可还不等他人走出去,就听见程叔从里屋传来要水喝的声音,沙哑的嗓子里有着小小的期盼和哀伤,也许是在梦里遇见了自己的主人吧。秦言叹了口气,迈出去的脚步又退回来,转身回到里屋的床头,把程叔从床上抬起来,把一杯水一点点喂进了他的口中。
“少爷,你在那边好好干,不要总惦记我们,过了年就回去吧,二少爷对我和洛洛是极好的,她跟我说你那里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们现在挣得每一分钱都要送到你那去买人买马盖房子,她还说你在训练队伍,这可是一件大好事,我们手里有粮有兵就腰杆子硬,就能有机会给将军和夫人报仇了。”程叔拉着秦言的手不放,嘴里也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显然把秦言当成了司马措。
“程叔,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姓范,叫范小措,我不能再称呼你少爷,我也不能再叫洛洛小姐而要叫她二小姐,她是范府的二小姐。少爷,你放心,老头子我都知道,我不难受,一点也不难受,二少爷对咱们已经够好的了,我早就发过誓了,这条命但凡还能喘气,就要拼着命为范家出力,报答她对咱们家的救命之恩。”
程叔真的把秦言当成了司马措,拉着他的手一直说一直说,到最后秦言想走都不能走了,他担心就这么走了万一有别的人过来在听见了会坏事,索性就趴在程叔的床头睡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