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蔚凤目绞着她,又看了她半响。她还在笑,神色里带着几许轻松,好似这些话,在她心里,压抑了许久。而她的目光,冷淡又疏离,如同一个陌生人。
这与午时,那样仰头问他喜欢什么样女子的少女完全判若两人。
那个努力垫着脚想要靠近自己,那个努力眨着眼睛,神色期盼的女子,好似一场梦。
“呵呵。”萧蔚也发出一声轻笑,他松了手,然后后退两步,整个人重新坐回道了位置上,“江行云,你说得没错。我们不过一场主仆而已。”而起这场主仆,也仅三年而已。
江行云这才真的没敢再看他的眼睛,听得他喃喃自语,也没有接话。
“你一开始就根本不想入郡王府吧?”
这话问出来,就连萧蔚自己都觉得可笑。明知道自己用了点小心思,哄着她入郡王府,想尽办法将留在身边,她怎会如愿?可如若不问,似有些不甘心。
本没期待她回答。
哪知道,她听到这个问题,突然转头,目光是今天来第一次直视着他,“一只在天空翱翔的鸟,会喜欢被人折断翅膀关在笼子里?如同这强权能压迫奴役一时,却不能一世。自由,是时间而已。”
只不过,时间,是血肉所铸。
萧蔚坐在位置上,眸底闪过一丝惊讶。不是惊讶于她指责他,而是惊讶于,她话的内容。
自由,只是时间问题!
她目光冷静,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江小鱼,一个和多年前那个根本没有任何关联的江行云。
马车缓缓停下,江行云先下车,正要替萧蔚撩帘子,听到他道,“不必。今日你沐休。”
她恭敬的站在旁边,前头的白鸠扶着他进了郡王府。
江行云站在车边,垂着头,直到余光里,已经看不到萧蔚的背影了,这才敢抬起头来,看着门口。她心里清楚,她方才那一席话有多诛心,可与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她生在这个时代,注定男女不平等,注定婚姻不平等,可她这些年从未想过放弃最求那份平等的权利——余生只要一个人。
生于此地为人,是身不由己。可信仰是自由的。
回了郡王府,她并没有进青竹园,而是朝别院而去。
小河看到她回来,忙迎了上去,“主子。”
江行云看了看它身后,这才想起小川子此刻不在府邸上,苦笑一声,然后闷闷的坐在花廊上,看着夜色。
这处别院离青竹园非常近,她看到紫衣路过院门口,然后看到她惊愕的走了进来。
“江姑娘,你为何在此处?”
“紫衣姑娘忘记了,今天是我沐休。”
紫衣犹豫片刻,“殿下好似旧疾犯了。如果江姑娘得空,是否方便过去照看一下殿下。”
“旧疾犯了?”江行云惊得忙起身,可刚走两步,她又停下来,道,“你们殿下身子羸弱,我若没记错,天气稍有变化就会犯病。桑子腾回来了吗?”
“桑公子已在照顾殿下。”
“有桑公子在,我去照顾也只会平添麻烦。我难得沐休,什么也不想做。”
紫衣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别院往青竹园去。
桑子腾见紫衣送来的热水,小声问,“怎么不见江姑娘?”
“江姑娘说她难得沐休,什么也不想做。也道殿下犯病常事,有你在就好了,她来了添乱。”
桑子腾忙提示紫衣小声点,可里面已经传来急促的咳嗽声,吓得他忙跑进去。
萧蔚面色惨白的靠在床头,捂住胸口剧烈咳嗽,桑子腾忙用手捂住他胸口道,“殿下,你这是急火攻心,切莫动怒。”
萧蔚咽下喉头的腥甜,轻笑一声,“本王何时动怒了?你也不必担心,如她所言,这是常事儿,本王死不了。”
“可若再找不回御寒珠,您……”
“下去吧。”萧蔚拿起一张丝绢,放在唇边。
“可是……”
“你这样子是像是要告诉世人本王不行了吗?”他凤目冷清,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本王好着!”
桑子腾让他眼神吓到了,一时间也不确定萧蔚到底如何,也只得默默的退到房间外站着,只是时刻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子里人都退了下去,萧蔚仰头靠在梨花枕上,然后疲倦的闭上眼睛,手心里的丝绢,却依然沾了点点血迹。体内寒气如针一样在他四肢百骸游蹿,最后汇集在胸口,然而,却比不上她一席话来得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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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云虽没有回青竹园,却在别院坐到半夜。因为两院隔得很近,若是有什么大的动静,也是能察觉。到夜里,那边也一如既往的安静,并没有多大不寻常,就连紫衣去了片刻也离开,并没有返回。
甚至,她连一丝药味都没有闻到。
接下来几日,江行云都未曾见到萧蔚。许是萧蔚不想见他,而自己也有意避开。
她无事便安静的呆在别院里,没事的就一边倒立塑身,一边哼着点小曲儿。
“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江行云倒立在墙角,正哼到此处,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幽幽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如梦来。”那宛如天籁的声音则是那日江行云曾听过的。
江行云忙起身,听着这曲调,却又不不知道何处传来。那声音十分动人,江行云听得入神,竟心生一种想要找出它的冲动,随着那人声音,江行云正要往青竹园走,一个声音突然喊住了她。
“江姑娘。”
江行云一回头,看到的竟是余氏。
余氏依旧妆容精致,一身华贵,只是脸上没有那日的跋扈与阴狠,看着江行云竟是一脸笑意。
只是那笑意太过刻意。
“余侧妃。”
“马上就是除夕了,今晚太后回宫大摆筵席,听闻江姑娘也要去。不如我们结伴同路吧。”
江行云笑道,“侧妃身份高贵,小的哪有资格与你同行。”
“江姑娘你这还在怪我那日冲动吗?”余氏红着眼睛道,“我当时也是情难自控这才做了错事。殿下也将我禁……”
“江姑娘,殿下为你准备了马车正迎你入宫。”紫衣进了别院,又对江行云道。
江行云眉头一皱,看向余氏。余氏听闻这话,整个脸顿时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