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裹满冰雪的人。那个人长得很高大，风貌遮住了整个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也不知道那人走了多久的路，眼睫上都是雪。老人看他冻得非常厉害，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忙给他开了门。男人把身上的雪抖落了才进来。进来之后，老人这才发现，他衣服下，还有个婴儿。说来奇怪，那婴儿这么冷的天，却是周身通红，发着高热。男人拒绝了老人替他照顾孩子，自己只吃了些干粮，烤了一会儿火，竟不顾风雪带着孩子又离开了。等男人离开后，老人正要休息，发现离开的地方，有一颗珍珠。”
说着，白鸠将一颗拇指大小，银色的珍珠呈给萧蔚。
“老人怕是那位旅人落下的，又觉得此物贵重，人家定会回来寻，就一直留在身边。我想了一些办法，将它换了回来。”
看了那珍珠，萧蔚脸色顿时一变：“十七年前，海国未破，鲛人以珍珠为货币。可是，鲛人怎么会出现在晋地？”
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想象。
白鸠又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沿途到处打听，却都没有关于那旅人和孩子的任何消息了。但是我还留了人在村子附近寻找。”
“那……江小鱼呢？”
“属下无能，并未进得江篱寨内。不过，附近几个村都经常看到小时候的江姑娘。说江姑娘第一次下山是三岁的时候，还是去看大夫。替她诊治过的大夫说，三岁多的孩子只能咿咿呀呀，说不出完整的话，个头也比一般三岁的孩子小很多，甚至连路都不会走。若非知道，定以为是个一岁多的幼儿。三天两头的发高热。还说江姑娘虽是瘦小，力气和破坏力惊人。第一次去就把桌子给掀翻了。”
“是不是五岁之后，她就再也没去过医馆了？”
白鸠惊了一大跳：“殿下您怎么知道？”
萧蔚摸着那颗珍珠，陷入沉默。
战鬼生来体热，三岁前的幼儿期，会有大半战鬼扛不过高热而早逝。
所以那大夫说当时才看到江小鱼误以为她一岁多，并没有错。
他那时看到的江小鱼，已是现在北苑的江行云了。
“殿下，卑职虽未进入寨内，但是曾潜入了望江峰，在一棵古松下看到一大一小的坟冢，墓碑上分别刻了，爱妻，爱女之墓，且日期竟是十七年前。坟钱还有纸钱，应该是年后有人去上了坟。”
“本王知道了。”
萧蔚无力的靠在梨花垫上。
十几年前整个江湖都知道，江大鱼夫人顾霜，是江南富商顾家之女，顾家得罪了仇人被灭门时，顾霜被江大鱼所救，奈何这位夫人命并不好，产女不到两年就因病撒手人寰。
那两座坟毋庸置疑怕是顾霜和真正的江小鱼了。虽然不知道真正的江小鱼为何早夭，可如今这个未涅槃的战鬼江小鱼，为何会由一个人鲛人带着出现在江离寨？
那个能穿过海国四周的禁制来到晋地的鲛人又是谁？
萧蔚抬手捏着眉心，脑子里一团糟。整个事情，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和复杂了。而且从江小川当日说的话能判断，他家姑娘的战鬼身份，江大鱼是知晓的，但是却瞒住了所有人，甚至于，连江小鱼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战鬼。
正说着，门口的铃铛急促的响了起来。
萧蔚疲倦的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白鸠赶紧走向门口，看了一眼来人。院子的阴暗处，站着一个黑袍人，因为带着帽子和面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难以让人察觉。
看着那人，白鸠眉心不安的拧起来，“殿下，是蓝随。”
蓝随身份特殊，很少露面。除非，是非常非常紧急的事情，否则不会冒着可能暴露的危险出现在郡王府。。
“让他进来。”
蓝随低着头，快步的进了屋子。
走到萧蔚身前，施以一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捧在了萧蔚身前，“殿下，这是方才自晋地送来的鬼眼。”
听得鬼眼，不仅是旁边的白鸠惊得瞪大了眼睛，就连萧蔚，也坐直了身子，神色凝肃的看着那盒子。
鬼眼是南一疆一种非常古老的秘术。
这种秘术，是死士临死之前，将自己的眼睛挖下来，把死前一刻所看到的讯息传递出去。
每一个死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如今不过十人，不到最危急关头，绝对不会自戕，以做鬼眼。
白鸠快速端来一盆水，放在萧蔚身前。水里，那只保存完好的眼瞳被置于盆地，萧蔚划破手指，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入盆中。
血红的水顿时晃起来，接着，出现一个黑白的画面。
画面里，是皑皑白雪和一座寻常的屋子。
看到那屋子，白鸠低呼道，“这是那老人家的房子呀。”正说着，画面变成了屋子里，却是格外的清晰，而颜色，也从黑白变成了刺目的血红色。
屋子里，几具尸体倒在屋子里，场面极其的血腥。
而尸体之中，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他的前方，一个老人匍匐在地上，哀声哭嚎。
“再问你最后一次，那个人旅人到底把孩子带到哪里去了？”
“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啊……”老人抬起血红的脸哭泣道，她看着地上另外几具尸体，“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你们为何要杀我的孩子啊。”
另外一道门推开，一道纤丽的影子踩着血，一步一步的走向那老人。
她走到老人身前，顿身道，“老人家，因为，我也在找我的孩子啊。我找了她十几年了呀，您告诉，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老人震惊的望着眼前的女子，“你……你这么年轻怎么可能？”
女子闻言，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喃喃自嘲道，“我还年轻吗？”
说完似感受到了什么，猛的回过头来。
也在刹那，女子的面容清晰的映在血盆里。那是一张非常美的脸，但是眉间煞气太重，因此她的美，也添了几分狠戾。
看着那张定格的脸，萧蔚顿时一个踉跄，捂着胸口骇出一大口鲜血。
那张脸，与多年前，站在鲛人尸体上狂笑的女人，完全重叠起来。
就连那阴毒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应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