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头发散落在肩头,媚眼如丝,平静的看着屏风前的江行云。
江行云怔怔的看着那女子,目光自她脸上下移,落在她身上,整个人如遭当头一棒,那死死抓着萧蔚衣服不肯松的手渐渐的滑落。
她脑袋一片空白,整个人踉跄后退一步。
最后,她惨笑一声,指着里面的人,“萧蔚,这就是你不要我的原因吗?”
他并没有回头看身后,目光一直的落在她脸上,“江小鱼,都不重要了。你走吧。”
江行云盯着他的脸。
这张脸,多么好看啊。双眸即便这么无情,可依然遮不住它的美丽。
他就像罂一粟那样美,能蛊惑人心,能让人沉迷,可他是毒啊。
她贪婪的看着他,然后仰起头,生生的要将眼泪憋回去。
抬起手,将那卖身契撕碎,扔在地上。
“好。”她强忍着眼泪,扯出一丝笑,“你欠我一命,但此次你不予追究我,算来,我们真的是两清互不相欠了。”
说完再也没有看他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晨光已经穿透云雾,罩在院子里。
江行云走出的瞬间,只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她抬起手下意识的遮住眼睛,只觉得眼眸一阵刺痛。
就连眼角的泪,都因这刺痛给生生逼回去。
江行云突然意识到,她再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哭泣了,因为再也没有人任由她扑到在怀里哭得稀里哗啦鼻涕横流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数次紧要关头救她一次又一次了,再也没有一个人,会任由她抱着大腿撒泼了。
再也没有了!
因为那个人不要她了。那个许她一生的人,就这样不要她了。
萧蔚立在远处,看着江行云步履丝毫不滞的离开。眸底聚集的寒冰,在她撕掉卖身契的那一瞬间,出现一道道裂纹,最后全数裂开,涌出难以遏制的悲痛。
“你知道她会来。这便是你等了一晚上要的结果?”
青纱账内,蓝灵儿看着萧蔚的背影,忍不住开口。
萧蔚并没有回头,“你走吧。”
比起前与江小鱼的语气,却没有了那份隐忍和克制,而一种天然的来自骨子里的冷漠和无情。
蓝灵儿怔怔望着他的背影,半响,这才抓起衣服,缓缓穿起来。
腰间银饰叮当作响,蓝灵儿抬手整理了头发,走到院子里,回身看到萧蔚还是保持先前那个姿势,赤足立在屏风前。
萧蔚依旧没有看她,目光只是深远的望着门外。外面的起了一阵风,撩起他白色的雪纺长衫和如墨的青丝,映着院子里的三月胜景,像一副不敢让人窥视的画。
“郡王殿下,我突然觉得很庆幸。虽然我不知道那心蛊为什么没成功,但此刻我庆幸它的失败。”她自嘲一笑,“你对自己如此深爱的女人都能如此绝情,何况他人呢。”
他漂亮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似有什么情绪自眼底流过。
蓝灵儿没敢多看一眼。
这番倾城之色,多一眼,都会陷入万劫不复。
院子里恢复安静,静得仿似能听到风声。
萧蔚低头,看着风吹动着脚下被江行云撕碎的卖身契,久久回不过神来。
马车隐入市,很快消失不见。
紫衣立在郡王府门口,静静的看着远处,许久转身入了府邸。
“殿下终究还是舍不得江姑娘。”她轻叹一口气。
桑子腾低声道,“其实江姑娘,离开是最好的结果。”
“是吗?”紫衣眸色一沉,“倒是没想到桑公子也是怜香惜玉。”
桑子腾摇头,“江姑娘虽性格略显跋扈,却是桑子腾见过极负正义感的狭义女子。”
若真因为那个秘密受到伤害,桑子腾也觉得惋惜。
紫衣冷笑道,“如果她回来呢?”
“她不会回来的。”桑子腾内心祈祷,祈祷着江行云就此再也不会回来,不要再涉足这里的纷争了。
马车没有丝毫停留,直径出了城。
小河子坐在旁边,目光担忧的看着江行云。自出郡王府,江行云一直未曾说话,脸色虽还有泪渍,却再也没有哭过了。
马车一路疾驰快速的离开了燕京的官道,在枫叶的岔路口,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姑娘。”小川子撩开帘子,看着江行云,“真的要回江蓠寨?”
江行云看着小川子,自出府,她就说了目的,不明白为何小川子突然停下马车专门问一句。
“是,怎么了?”
看着她坚决的神情,小川子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布囊,递给她,“这是离开江蓠寨前,大当家给我的。他说,若有一日,你执意要回七星河,就将此物给你。”
江行云看着他怀里的那个布囊,有些愣住,然后伸手接过。
“你自出晋地那日,便是与整个江蓠寨的缘分尽了,亦是我们十七年的父女情了。你非我亲生,生世成迷无人知晓,你亦无需执着。前方有路,不予你回头,江蓠寨,亦非你归途。浮云刀赠你,愿你千山无阻。珍重!”
江行云颤抖的捧着手里的信,反反复复的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哭花了眼,忙跳下车,吹了吹风,再仔细的复看。
“这江大鱼怎么能写出这么肉麻斯文的信来?”她红着眼,似笑非笑的道,“文绉绉的,根本就不是那老鲶鱼的风格啊。他读过书吗?写出这种东西来。缘分尽了……可是,这么其丑无比的字,就是他的呀。”
“小川子你听,这老东西为了不让我回去,竟说我不是他亲生的。也是,他长得那般天怒人怨,怎么会生出我这边绝世美貌来。基因变异也变不成这样来。”她笑着抖了抖手里的信,“真的可笑啊,千山无阻呢还……哈哈哈哈,这丑八怪干啥呢。”
看着江行云捂着肚子在那儿疯了似的笑,车前的小川子无奈看着江行云,“姑娘。”
“主子,您别笑了,您哭吧。”
旁边的小河心疼的都要哭了。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她才终于停下来,认真的望着小川和小河,“我好像连家都没有了。”
三月阳春花开,万物苏醒皆美丽。
可这一日,她所深爱的人,都不要她了。
“我被撵出了府,竟是连家都回不去了。我好像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