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云站在屋檐下,看着久久不停的雨势,有些着急的看着前方。
她守了两天两夜了,郡王府竟无人出入。
她内心忐忑不安,不知道萧蔚是否在府上,也是否真如传言那般,那萧蔚病重已去桑家堡。眼见夜色越来越黑王府依然没有动静,江行云有些着急了。小川子在船上受了极重的伤,又连受了三日蛊虫反噬之苦,如今还在昏迷。
即便是他熬过了这个月,可下个月圆之夜呢,在下个月呢?难道次次都要受这等煎熬之苦。
两天两夜毫无动静,这样也太过异常了吧。
江行云趁着夜色,还是决心往里面去。因太熟悉郡王府,她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就绕开了府内所有的机关,直接进入了青竹园。
青竹园一片漆黑,连那人皮灯笼,也暗淡的在夜雨中摇曳。
江行云心头一紧,看来萧蔚竟真的不在府邸。
她走到屋子里,看着里面的摆设,好似还是自己走前的模样。只是,那个场景,比现在更加混乱,让她根本不想回忆。正要退出,书房传来一阵阵风铃声。
那风铃声非常急促,近乎疯狂,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江行云心里咯噔一声,只是稍加犹豫,便推开书架里的机关。
进去之后,江行云看到一向整洁的院子显得十分凌乱。那沉雪每日修剪的那颗山茶花,此刻长得也十分凌乱,好像时间没人搭理了。
屋子里有粗噶的声音,像是在哭。
江行云快步上前,看到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跪在地上,怀里抱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沉雪,而沉雪的身下,全是鲜血。
那哭泣的声音正是那老头发出的。
“沉雪……”江行云也惊了一跳,赶紧上前,“沉雪你怎么了?”
那老头听得声音,忙望向江行云,他浑浊的眼里,全是泪光和哀求。
江行云定睛一看,发现沉雪的手腕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再看旁边一把匕首,立马明白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丝巾将他伤口包扎住。
“有没有药?”江行云问那老头。
老头想了想,赶紧跑出去,很快手里拿着端着一个盒子过来。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瓶子,江行云如今没有嗅觉,也不知道何物。但是老头拿出来,应该不会是毒药,又看了一眼气息虚无的沉雪,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喂下去。
已是四月中下旬,但是沉雪身体异常冰冷,若非他鼻息间那虚弱的气息,她都会以为他死了。
她想开口问哑伯怎么回事,可对方显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外面大雨淅沥沥的下着,将沉雪向来呵护的杜鹃花打落在雨水中。
到半夜,少年动了动眼皮。
“我死了吗?”他吃力的睁开眼睛,看清眼前熟悉的场景,眼底涌起无尽的失落和绝望。
“沉雪?”
听得声音,少年黯然的双眸陡然亮起一抹光彩,扭头看向旁边,看着昏暗灯光下,坐着的江行云。
直愣愣的望了她许久,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吃力的伸出手,摸到她有温度的脸,他才惊觉,“小鱼……真的是你。”可下一秒,他声音就无比惊恐。
“小鱼,快走,这里太危险了。”
“郡王府里好像没人了。”江行云道。
“是吗?”沉雪这才反应过来,“是的,这里已经大半个月都没人了。萧蔚一直不在府上,连紫衣和桑子腾最近也不在。只有这高深的墙,暗处的机关和偶尔巡逻的隐卫。”
“你怎么回来了?”他抬眸看着她。
江行云道,“我是来替我朋友要解药的。”
“蛊毒?”沉雪叹口气,“一朝受蛊,终身受苦,便是一辈子的傀儡了。”
江行云微微一惊,“傀儡?为什么会是傀儡?不是蛊虫那一日,会受反噬之痛吗?”
沉雪道,“蛊虫也会让人失去心智,受人控制。咳咳咳……”
因为剧烈的咳嗽,他伤口再度裂开。
“沉雪。你这是何必呢?”江行云忙捂住他伤口,叹了一口气。
少年凄然一笑,“小鱼,我就是一个傀儡啊。虽没有受人控制,可我连寻死的资格都没有。然而,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想去的地方去不了,想见的人看不见,我活着,还会成为别人的拖累,更何况,我本就活不了多久,连桑家堡都束手无策。”
说着,他突然抓住江行云,“小鱼,你我相识一场,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杀了我。”他眼神坚定而决绝的望着她。
江行云骇然的看着他,“沉雪,你疯了?”
“我没有疯。”他哀求的看着她,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小鱼,你那么聪明,早猜到了我的身份。一旦我被暴露出去,将是萧蔚无尽的后患。这些年,他身边人早就想杀我,不过是萧蔚护着我而已。我也不能成为他的拖累了。萧蔚是成大事之人,他的目标不是大燕,而是整个大洲。但是他目的,不是那至高无上权力。”
少年抬起手腕,他手腕上有一串贝壳手链,“小鱼,这是我母亲的遗物。我告诉过你,这是她家乡的东西。但是我还要告诉你,我身体里,还流着一半鲛人的鲜血。”
江行云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震惊的望着沉雪。
“你的意思是说……萧蔚他是……”
眼前的沉雪一般大燕皇室血统,一半鲛人。那萧蔚自然也有鲛人血统,亦或可能是……
天啊!
江行云犹如做梦。
少年抬手阻断了她的话,轻摇头,“我说了只是告诉你,萧蔚他的理想的什么,他肩负的责任远超我们想象。所以萧蔚不能出事。而我,则是他最大的隐患,唯有我死了,他才没有后顾之忧。死,与我来说,也是解脱。”
看着他那坚决的求死,江行云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悲痛和酸涩。
她看着外面的杜鹃花,“那是宓贵妃所喜爱的吗?”
“是。我母亲生前爱及了杜鹃花。这可杜鹃原本是养在是洗梧宫的,后面才移到了这里。你看我,连这株杜鹃都守护不了。”
江行云突然将他背在背上,“沉雪,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去见那个你想见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