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色阴沉,暗灰色的薄云缥缈,时而絮风刮过,氤氲淡色。
宗正台穿着朝服的内吏小官来来往往,手里皆拿着宗卷,一一罗列摆放。
何舞儿一身大红色罗裙出现在宗正台,身边跟着小厮,娇俏的脸蛋上平静,眉宇间依旧蕴含着冷意。
裙角翻飞,锣裳涤荡出层层弧度,宛若蔷薇花开,安静却暗香。
腰间戴着金丝软鞭,脚步很快,不像是大家闺秀该有的端庄慢走。
宗正台的门开着,她直接进去,将袖子里的手本拿出来,扔在钟少卿的书案前。
钟少卿正埋头整理宗卷,却被书本砸住手,正疑惑是谁,抬头一看竟是何舞儿。
连忙起身行礼,“见过郡主。”
“你的东西,还你。”何舞儿腻了他一眼,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俏丽的身子直接上楼,准备找另外的鞭法来看。
钟少卿连忙跟上去,在她身旁道:“郡主要找什么告诉少卿便是,少卿帮您找,这几日宗正台正重新整理卷宗,废了不少功夫,您别翻乱了。”
何舞儿冷着眸子瞧他,“翻乱了又如何?你再整理一次便是。”
她不悦的往上走,爬上楼梯找秘籍武功心法。
钟少卿在下方护着她,生怕她摔下来有个好歹。
“你日日对着这些书本、竹简、羊皮卷,不无聊?”何舞儿垂着眸子问他。
“少卿出生书香世家,自小爱好这些,所以不觉得烦闷。”钟少卿脸上带着淡笑。
何舞儿直接从梯子上飞身下来,语气认真,“你爹四品郎中令,与你品阶相同,他手里握有五万皇卫军,护卫都城,而你却在这里守着这些颜如玉,打发日子,你的志向倒真是清平。”
“郡主说笑了,各自喜好不同。这南楚大好河山,各种各样的人物,能在一行独领风骚,也未尝不可。”钟少卿丝毫不介意何小郡主的冷嘲,语气温和。
“你们虽是书香世家,可我听说你和你爹的功夫都不错,你曾位列武举考试前三甲,却丝毫不要功名,倒真是有些让我好奇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你身上的功夫又有多厉害。”
“花拳绣腿罢了,自然和郡主的金丝软鞭比不得。”
何舞儿继续往楼上走,见钟少卿面目莹白,生得十分秀气,脸色含笑,“听说城中有一家知己楼,里面的男子个个貌美,不知钟少郎可曾去过?”
“郡....郡主,少卿....少卿喜好正常,那种地方从未去过。而且少卿和郡主之间发生的一夜,郡主该了解才是。”
何舞儿脸上大怒,拿出长鞭就向钟少卿抽去,竟敢拿那一夜说事。
钟少卿侧身躲过长鞭,“郡主,少卿说的是实话。”
“敢调戏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何舞儿挥动长鞭,金丝长鞭宛若水蛇,疾风般的向着钟少卿的脖颈而去。
钟少卿弯腰躲过,飞身下了楼梯,稳稳的落在地面上,“少卿无意冒犯郡主。”
何舞儿收回鞭子,转身继续往上走。
“郡主,上面没有鞭法秘籍。”
“那你给我找啊。找不到,本郡主一把火烧了你的宗正台。”何舞儿下了楼梯,脸色冷冷的。
钟少卿上了另一边的楼梯,找了几本给她,“昨日整理到这儿,特意给你留的。”
她拿过书本,翻看来看,见上面的招式如行云流水,动能如猛虎,静能如鹤鸳,攻守兼备,是好鞭法。
“郡主修习金丝软鞭多年,早已武功精益,招式上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但还欠缺些实战的技巧,少卿以前跟随父亲守过几天皇城,手里也拿过几个贼人。这几日考量了郡主的鞭法,少卿是打不赢的。”
“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我一鞭子下去,你这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就花了。”
“郡主说的是。”
何舞儿合上书本,准备离开,钟少卿在身后道:“郡主,早借早还。”
“会还给你的。”何舞儿脸上带着鄙视,一个大男人竟然这般小气。
皇宫,花园。
龙越一身素白色长衫坐在凉亭里,清风徐来,掀起他宽大的衣袖,好似江河波涛,卷起千层骇浪。
他手执白子,放在棋盘上,眉目平静。
对面一身明黄色龙袍的龙傲将黑子扔在棋盘上,将棋局搓乱,“不下了不下了,你已经让朕十八步,朕也赢不了。”
龙越脸色平静,“父皇今日心不在焉,所以才让儿臣有机可趁。”
“已经过去三日,虽已经将濮阳绝的罪证一一查实清楚,但如何处置他,朕甚是为难。”
“父皇可是因为云姨娘临终前的话而迟迟不肯下诏处置?”
龙傲叹口气,“朕是君,朕允诺的事,如何改变?更何况还是允诺仙逝已去的人。”
“儿臣倒有一个陋计,可为父皇解忧。”
龙傲眉间一喜,“讲。”
“圣人言,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儿臣却不以为然。百姓和濮阳远都想要一个交代,无非就是想罪人伏法。濮阳绝的罪不轻,五马分尸也不为过。他在朝中二十年,受得父皇宠信重用,当知南楚律例,既知自己死无全尸,倒不如在监牢里服罪自缢。”
龙傲眉头舒展开来,“还是越儿聪颖。”
“为父皇解忧,是儿臣的本分。”龙越语气平静,依旧不卑不亢。
龙傲拍拍他的肩膀,算是赞赏。只是眼底顿觉可惜,若是他的亲生儿子,这帝位哪里有人争抢的份。
午时过去,龙越乘马车离开皇宫,到王府想直接进书房,路过正院的时候,见容玉楼和十九待在一起,两人相谈甚欢。
他寒着眸子过去,两人纷纷行礼。
“今日该是太傅考校你功课的时辰,敢溜出宫?”
“三哥,上午已经考完啦,十九全部通过。三日后十九生辰,满十六,皇祖母说要选个宅子赐给我,做我的齐王府。三哥,不知你准备送什么礼物给我。”往年的礼物,三哥从未落下过。
“三日后便知。”
“三哥,我的生辰想在你的王府办,还要三嫂亲手准备。”龙十九脸上带着笑,无耻的提要求。
“在你的齐王府不是挺好?本王喜静。”龙越随意坐下,倒了一旁的茶水来喝。
龙十九撅嘴,“三哥,刚刚住人的宅子没人气,不热闹。而且府中也没什么人。往年十九生辰,也没几个哥哥来庆生,父皇也从未管过十九的生辰,大概十九到了开衙建府的年纪,父皇也不曾知道。”
“王爷,不如就在这府中办吧,也来不了几个人,不会有多喧闹。”容玉楼试探性的看向龙越,语气小心翼翼。
龙越垂下眸子,“那便如此吧。”
他起身离开,回了书房。
龙十九坐下身子,托着下巴撑在案几上,“三哥一向清冷,三嫂你可还习惯得了?”
“还行。”容玉楼脸上带着淡笑。
“本来皇祖母是想让我在这里多住几日,让我看着你和三哥有没有经常同房,但是我一想,这是为难三嫂你,便没应下,找了一个借口说还是住自己的齐王府比较好。”
容玉楼脸色高兴,“多谢十九。”
龙十九摆摆手,“好说好说。总之现在我是向着三嫂你的。不过,三哥确实是值得托付之人,三嫂就真的不考虑一下么?”
“你三哥心中没有儿女私情,心里容不下我。”龙越的心装得东西太多,以至于男女之情实在是塞不进去。
“不会。你信我,三哥对你已经不一样了。以往三哥说不的事情,那就是不。但三嫂你刚刚一开口,三哥没犹豫的便应下了。”十九脸上兴奋,看来没多久他就可以抱侄子了。
“那是做给皇祖母看的,和我没有多大的干系。”龙越为在乎的人,可以做出她想象不到的事。
“原来是这样,真叫人失望。”龙十九眸色暗淡,三哥对待感情很是慢热,估计心里有异样,也会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