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楼收到了一封信，是何舞儿写的。信中内容，是扶青衣邀她莲灯节，长安城中内河赏灯。
黛色的韵眉稍稍拧起，眸中有些不明，但是想了想，心中大概了解。
长安城的莲灯节是今年才刚刚兴起的。这几年战乱，长安城并未受到影响，反倒花卉种植得多。天子之城，反倒成了一座花城。
长安繁华，却也极美。一年四季，皆有花朵盛开。
容玉楼将手中的信拿至灯笼前点燃，看着它在灰簸里烧得干净。
询问着一旁擦拭花瓶的芜儿，“莲灯节是多久？”
“五月二十六。皇后娘娘问这个，是想出宫看看？奴婢听说，今年莲灯节可热闹了。”
莲灯节是城中的一家商贾举办的，说是今年的莲花开得好，藕定然也有大收成，所以举办了这莲灯节。
“想出宫看看。你别告诉陛下，就你我出去走走。”
芜儿脸上为难，“奴婢不敢，陛下凶起来的时候可凶了。要是陛下知道皇后娘娘您私自出宫，陛下定然很生气。生气了陛下又舍不得罚您，那罚的就是奴婢了。”
芜儿说着说着，已经吓的眼底都有了泪花。
容玉楼脸上带着笑，点了点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没出息的丫头。别怕他。他打不了你，有我给你撑腰呢。”
“娘娘，您也怕陛下生气的，奴婢可不相信您。”
容玉楼坐在贵妃榻上，“那我自己出去。”
“别，您一个人出宫要是出事了，那奴婢更是死一万次就都不够。”
“那你就陪我去。”
到五月二十六这日，容玉楼天色刚刚摸黑便乘着马车出了宫。
龙越被龙月生缠着，不知她出去。
坐在马车上，见着漆黑的宫道，心中也有些担忧，要是龙越知道她出去，可能真的要生气。
她也没与他说一声。
可是她与他说了，他定然要问出去做什么？
若她说要赏灯，他定然会陪她一起出宫，陪她一起赏。
所以还不如不说。
马车出了皇宫，耳边便传来一阵阵喧闹之声。
掀开帘子看着，见热闹的集市上挂满了各色莲灯。街道两旁的人家，门前都自己做了灯笼挂上。
卖面具的，卖糕饼的，卖灯笼的，猜字谜的，好不热闹。
马车到了内河，芜儿扶着容玉楼下马车。
河中，明亮色彩璀璨的莲灯数盏，放眼望去，美景夺目。
扶青衣一身浅青色长袍站在河边，眸中温柔的看着她。以往，他总是收敛自己的情愫，今晚就让他放纵一次。
“玉楼，这灯好看么？”
“.....好看。”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唤她玉楼，有些不习惯。他一直唤她王妃，或者大嫂。
她走至他身边，看着桥上的精致小童拿着莲灯点燃，又让自己的父母放入河中。
若是有几日，明年莲灯节，她想和龙越还有两个孩子一起放莲灯。
扶青衣看着她的面庞，出声，“你知道我喜欢你么？”
容玉楼点头，“我知道。但我不是容玉楼。身体是，灵魂不是。我是容玉。可能你也已经感觉到了。”
扶青衣脸上意外，“你....你真的不是玉楼？那....我的玉楼呢？”
容玉楼垂眸，“出嫁前，你的容玉楼曾被中书阁派来的人追杀，掉进了湖中。我醒来时，已经是龙越将我救起来躺在船舱的时候。我有她的记忆，但关于你的记忆我很模糊，但我想起来过。我知道了救她的人是你，她想要嫁的也是你。只是我一直不愿提起，是因为我喜欢的是龙越。我也没法告诉你，她可能还活着，但她也可能已经死了。青衣，你的人生还长着，找一个你不讨厌的女子，娶了吧。”
扶青衣眸中隐含着泪水，“我还以为，你是容玉楼，你只是把我忘了。没曾想你不是她。那她.....真的死了？”
容玉楼摇头，“我不知道。但我不建议你等。因为她可能，回不来了。”
或许她和容玉楼是灵魂互换，但或许是她的灵魂已经死了，她的灵魂寄居在她的身体里苟活。她不确定，所以不建议他等。
不过年少时的戏言，值不起他等一辈子。
扶青衣眼底有泪，他的容玉楼，竟然死了。
“我让你察觉我不是她，是想让你有心理准备。怕太突然你也接受不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不会那么痛了。”
扶青衣垂眸，“只是知道她十年前就死了，心里也很悲伤。或许这就是我和她的命。命里，我们没法在一起。”
“日子还长着，你会碰到你更喜欢的人。你们会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相伴到老。”
扶青衣转身看着河中摇曳着灯火的莲灯，一滴清泪落在脸上。
这十年，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众人都以为青衣公子风光卓耀，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等的姑娘永远都没法属于自己。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内心煎熬痛苦，比生不如死都还要痛。
河边的风总是微凉，明明夏日里有阵微风，会格外凉爽，可他此时却觉得，这微风好冷，冷得他，一个期盼火热的心，像是覆上了一层冰霜。
他宁愿站在他身边的就是他的容玉楼，也不愿听到她死去的消息。
“青衣，世事无常，要坦然面对。但我也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占用了容玉楼的身体。”
扶青衣伸手擦干眼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转身看向她，“不用对不起，若没你，估计我也没有大哥了。”
得失，有得有失，这世间之事，从来都是如此。
她看想热闹的大街，“你去城中买一块面具，指不定今晚，就会碰上你未来的妻子。”
“大嫂，我可从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运气这种东西，是摸不着看不到的，以前运气不好，说不定就是积攒到今日用的。”
她转身向着街道走起，“跟我来，买一块面具送你，我把我的好运气，借你一晚。”
扶青衣跟在她身旁，向着摊贩处走去。
她亲自挑选了一块，是一朵莲花样的面具，正应今天的节日。
付了钱，递给扶青衣，“你就找，与你一样戴有相似面具的女子。若是相谈甚欢，大可试一试。总不能为了一个可能逝去的人，孤单一辈子。若我以后走得早，我也并不希望龙越一人孤单到老，你可明白？我想你的容玉楼也是如此的。”
扶青衣拿过面具戴上，脸上强撑起笑容，“那我就听大嫂的。”
容玉楼看着一条人群最多的街道，见有卖许多饰品香包和吃食的，“就走这条街吧。人多，碰上的机率大一些。自从你二哥成婚有了龙凤胎之后，父亲母亲就再也没有催过你，但是你自己的终生大事也要上心。
他们不言，只是不希望你心里有压力，为了敷衍他们随意找个女子娶了。妻子是要陪着过一生的，不能随意的找。你这些年总是拒绝对你有心思的女子。日后，也要敞开试着接受。若实在是不喜欢，拒绝了便是。”
扶青衣点头，“大嫂生了孩子之后，总爱操心婚姻大事。”
容玉楼笑出声，“大概是我最近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