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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017 午餐(1 / 1)

埃及使节所在的驿馆中,坐牢一般的日子转眼过去2o多天了,除了塞提,再没有谁还能坐得住。八一?中??文网?w?w?w?.副使艾蒙连番苦劝:“殿下,还是想想有什么折中的对策吧,这样僵持下去总不是办法,法老陛下还在等着我们尽快带回结果呢。”

塞提痛快点头:“当然,我们肯定是要带着一个满意的结果回去的,这一点不用怀疑。”

艾蒙更急:“怎么实现?如果赫梯王就是不肯见你,难道永远这么延耗下去?还请殿下务必看清,身在人手,如果坚持硬顶硬,我们是硬不过他们的。”

塞提嘴角挂出冷笑,悠悠然的说:“你放心,赫梯王是一定会见我的,并且真到见时,嘿,着急的……应该也是他了吧。”

艾蒙听不懂:“殿下为什么敢这样肯定?”

拉美西斯的这份背后谋算,使团里除了塞提,再没有第二人知晓,而在敌人地头、严兵环伺,他实在无法解说,只能告诉艾蒙:“谈判的目的,是为了要给我们的国家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无论到何时,这应该都是谈判席上不变的根本,也正是我们现在在做的事。你只要记住这个就行了。”

艾蒙更糊涂:“但问题是……2o多天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啊。”

塞提伸了个懒腰,笑容灿烂:“谁说的?我们明明每天都在消耗赫梯人的酒肉啊,就没有一点成就感?让这些家伙点头哈腰伺候起居,能随时随地吆来喝去,还有啊,同样一天三顿不间断,在他们的王城里拉屎撒尿,嘿,你不觉得很过瘾?”

艾蒙鼻子差点气歪,眼皮抽筋乱跳止不住,妈的,不是一个星球来的,没法沟通,他一个字都不想再说了。

从那以后,被气出毛病的副使大叔,再没给过塞提一个好脸色,而坏小子照旧不知悔改,拍着肩膀反笑他看不开:“哎呀,这是干嘛?反正这趟我是头儿,真有什么事也是我扛着,你怕什么?”

艾蒙眉头拧成疙瘩:“就是替你担心啊,要说法老陛下与这个赫梯王,多少年几度大战交锋,那是解不开的死仇,恐怕彼此一提起来眼睛都是红的。战败的谈判本来就不好谈,而你……拉美西斯之子,身份又有多敏感?怕就怕弄得国仇私怨都分不开了。老实说,我真不明白陛下是怎么想的,派谁来不好,偏偏派你来,这……这不是火上浇油么?,本就不利的局面会因此变得更不利,还有你自己,你的处境也会很糟糕啊。就说现在吧,凭你这副脾气,真到必须要服软低头的时候,你肯么?若坚持不肯,那又该怎么谈出个结果?”

塞提领受这份言辞中的担忧与好意,微微一笑说:“别急,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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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事事的烦闷日子又过了几天,到这日天将近午,原本应该摆出来的午餐没有出现,却出现了传令官。一队人鱼贯而入,传达王令,直言召见来使赴王宫觐见。

塞提露出满意笑容,笑嘻嘻招呼身边副使大叔:“怎么样?我就说他一定会见我吧。”

这一天虽是期盼已久,但真的来了,艾蒙却不免有些紧张,连忙换上正式场合的隆重装扮,一时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塞提也在换衣,却镇定多了,趁人不注意在耳边低声叮嘱:“别慌,到时候一切听我的,你最好不要开口。”

是,言多必失,艾蒙也是久经朝堂历练的人了,看塞提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这些日子他已经隐隐猜到,或许……就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对策,真到该亮牌的时候,他当然不能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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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值午餐时间,而并非办理公务的时间,仿佛,让埃及人众感到有些紧张的召见,于赫梯王却并非什么要紧国务,纯粹见缝插针,趁着吃午餐顺手招呼的一件事而已。

塞提一行被直接带向王日常用餐的厅堂,一进门就闻见浓郁飘散的食物香气。他们走进来时,王的午餐显然已进行到半途,面前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杯盘无数,两旁仆从都在沉默而有序的不停上餐布菜,或者撤去已冷掉的菜肴。

低垂眼目入厅堂,塞提先看到的是铺设餐席的毯子,那是产自推罗的紫色织花绒毯,如此名贵的东西,放在别处都是价高昂贵的艺术品,要挂起来小心当作装饰壁毯的,到了这里居然就随随便便成了给餐盘垫脚的东西?

再看王的餐席,菜品并不算很多,但足够堪称奢侈。几道主菜,有浇了浓浓酱汁煨出来的小牛犊脊背肉;烤山鸡焦香金黄,有仆人剖开山鸡肚子,掏出里面的东西,是满满的松仁、甘栗和鸡蛋,此刻都已浸透浓厚油脂,布餐到王的面前,仅是看着已足够让人食指大动。刚刚端上来的牛乳蒸羊羔,色泽嫩如奶油,还冒着蒸腾热气,旁边配以用迷迭香、大蒜、洋葱和莳萝调制出来的辣味酱;此外比主菜更难得的是还有各样新鲜蔬菜,青翠欲滴的芫荽、青豆、小扁豆和西芹,用香草和肉桂烹煮,从颜色到散的香气都馥郁诱人;椰枣、石榴、苹果和橄榄,有的制成蜜饯,有的则一看就是最新鲜的到货——相比于肉食大菜,这些恐怕才真叫奢侈,要在大雪封路的寒冬,还依旧享受到这么多新鲜果蔬,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负责为王近身递送的侍从,将撒满浆果和芝麻的面包仔细涂抹一层奶酪,当然少不了的还有佐餐酒一同奉上。仆人垫着厚布巾,从沸腾着水汽的烫酒瓮里提出高脚瓶,将烫得滚热的蜜酒时时添加进镶嵌着琥珀石的酒杯,这种酒不算很烈,功效在于放松安神,可以助人睡个不错的午觉……

即便是来自一贯以富足著称的埃及,赫梯王用餐的奢侈程度也不免令塞提乍舌,入目第一眼他就已经在心思飞转。在这个时候召见,又让他看到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故意摆谱的招摇,还是日常生活的确如此?如果是前者,潜台词就很明确了,无非是在说:看到没有?哥们有钱,财力就是敢于动战争的底气啊。可是……再扫眼打量周围仆从,对奢侈菜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仿佛就是习以为常,服侍起来的程序与动作都极其娴熟、行云流水。看来看去,又不像是故意摆给他看的‘特例餐’,那么……如果赫梯王平日的生活就是如此……那岂非更糟糕?因为明确无误就是一种财力雄厚的证明啊。

进门时,专心享受午餐的王,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眼皮不抬,品尝着才端上来的小羊羔肉,只尝了一口便皱了眉,对身边人随口念叨一句:“终究还是太嫩了,不够嚼。”

木法萨在旁叹息回应:“是是是,都怪这些家伙太心急,总以为越早下手的就越好,这大概就是自作聪明的后果了,那……以后还是改成三个月的羊羔吧。”

令王不满意的菜品即刻被撤下去,大概厨子也免不了受一番训斥,而这一边,塞提的嘴角已经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有意思,这应该都是说给他听的吧?他就知道,等到见面的时候,便已经是定局的时候!

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走到面前,塞提仔细看过去,穆尔希利斯二世!给他的家乡带来深重灾难的劲敌,此刻就清晰无误的坐在面前,任何一个细节他都不肯放过。

王的坐塌铺设整张黑熊皮,只从两侧露出象牙镶金的扶手。王姿态慵懒的歪在一侧扶手上,他的肩膀本就很宽,披在肩头的银狐皮毛则更加凸显出一种王者特有的威势——威严,却又闲散,那是一种自内散的专属于王室的贵气,正是旁人装也装不出、学也学不像的。他既没有正襟危坐,也没有冷颜厉声,可偏偏就是能让整个空间充满一种仿若浑然天成的、能够压迫人心的气场,任何人走进其中,都会不由自主的摒住呼吸,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越雷池。

塞提在心中暗自数算,这个赫梯王,到今年也该有四十多岁了,却没想到看上去居然会这么年轻,简直和实际年龄不相符。他的鼻梁直而挺,脸上难见皱纹,只在下颚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髭,让整个人显得既精神又充满十足的成熟男人的味道。王者的优渥生活,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见中年福的迹象,就说那一身金丝绣织的皮袍,时值严冬,皮袍不可谓不厚重,而若没有一幅英武挺拔的身材,是断然撑不起这种威势的。一眼扫过从皮袍袖口露出来的手腕,塞提的眼神微微一变,常年厮混军中,他实在太清楚,仅看肌肉线条便可知,那是属于战士的手腕,与之相配的必然是强壮有力的臂膀。而决不会是一个贪图享受、长满肥油的贵族老爷所能拥有的——就像他见过的太多埃及贵族的德性。

赫梯王!他始终都是一个战士!

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清模样,塞提的心跳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快。原本嘴角泛起的一抹笑容,在王抬眼看向他时,竟迅变得僵硬。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清澈、闪亮,他的目光并不冷冽,相反,还带着十足的笑意,显得亲切而温暖。可不知为什么,对上这双眼睛,塞提现全身的肌肉竟都在绷紧,无论他怎样调整呼吸,都无法让自己恢复放松。这是怎么了?莫非竟是紧张么?赫梯王还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居然已经让他开始感到紧张?这个念头让塞提暗自乍舌,随之而来是带着几分不甘心的懊恼,他不想承认,但是……这种感觉实在和元老院里与议长法提亚的会面差太多了,王与臣下的区别昭然尽显,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塞提嘴角泛起的笑意,丝毫没有逃过凯瑟王的眼睛,他心中好笑,故意含沙射影的说上一句,毛头小子果然就露相了。

初次会面,凯瑟王也在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与身边人随口调侃:“别说,父子就是父子,和那头狼还真是挺相像的。”

木法萨点头回应:“是啊,好不容易才成了王子,却跑到这里来,真是可惜了。”

可惜?

这个字眼让塞提微微变色,王在笑问:“你就是塞提?要是没记错的话,你的全名应该是叫塞提·梅里安普塔,对吧?意思是来自赛特神的最爱。在埃及的众神传说里,这个塞特神是主掌沙漠风暴的,为了抢夺伊西斯,亲手杀了他的哥哥奥西里斯,是暴戾的化身。原以为,你怎么也该是一副火爆的脾气才对。如今看来,如果不是起错了名字,那就只能说,让你来担负这种差事,居然能隐忍这么久,还真是够难为你了。”

塞提心头一沉,没想到他对自己居然也会有这么多了解。调整心绪,塞提拿出应有的不亢不卑的态度,平静回应:“陛下说的不错,能让赫梯王调查的这样清楚,也可算是我的荣幸了。只不过么,我虽然叫了这个名字,脾气火爆谈不上,隐忍更谈不上,遵奉法老之命而行事,我来到这里,无非是使命所在而已。”

凯瑟王并没有中断用餐,微微点头,边吃边说:“嗯,这个使命还真是很需要勇气,对于拉美西斯的算计,想必你也早已心中有数了吧。不错,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确得逞了。封锁边境,阻断消息,这么辛苦布局,连你们都成了其中的一颗棋子,就为了打我个措手不及。现在消息传过来了,你们的法老已经收复了纳帕塔城,肃清尚迪平原,努比亚叛乱联盟被打得七零八落,这家伙顺带一口气是把埃及的南方边境都推到了第四瀑布。嘿,的确不愧是拉美西斯,是他的风格。”

塞提心口狂跳,父王做到了?!是的,这是他企盼已久的消息,只是万没想到赫梯王会这么直截了当的痛快告诉他,听其音、观其容,看起来居然还很轻松,丝毫感觉不到被算计的怒火,这……又代表着什么?

而在身边,副使艾蒙则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看向塞提,他终于明白了,此刻站在哈图萨斯,他们是扮演了什么角色,也因此几乎可以预见到结果。艾蒙的脸上在一瞬间没了血色:“殿下……”

塞提充耳不闻,努力压制狂烈心跳,他微微一笑,故意作出惊奇的样子笑问:“哦?是么?那么这样看来,努比亚的问题应该已经不存在商谈的必要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再探讨其它条款……”

凯瑟王挥手打断,完全没兴趣听这些,不以为然的散漫笑说:“谈判么,不急。从前不急,今后,更不用急。”

塞提目光闪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是不准备商谈了?”

凯瑟王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似有意似无意的,拇指轻轻摩挲镶嵌在酒杯上的琥珀石。琥珀,这实在是一种很有趣的宝石,永远被固封其中的昆虫,是用它们的生命,在给后世强者做着妆点。

凯瑟王声音淡然:“你坚持想谈,会有人和你谈,就慢慢、好好的商谈,实在不用着急。反正以后留在哈图萨斯,你有的是时间。”

此言一出,塞提与艾蒙双双变色,留在哈图萨斯?这是不准备再让他们回去了?

艾蒙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急辩:“陛下,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埃及国内生的事情并不清楚,还请陛下明鉴。我们只知道,此行实是为诚心谈判,因此终归还是应该有个结果才好。如果就此拖延下去,甚至扣留不归,陷入对峙僵局,那对我们两国……其实都并没有任何好处啊。”

凯瑟王笑容不改,温厚的语调听不出任何威胁的意思,仿佛纯粹的就事论事:“当然,我相信你有这个诚意,但你们的法老却未必。如果没记错,我应该是早已经说清楚,如果敢对努比亚动兵,就莫怪赫梯也要继续动兵。这么清楚明白的话,我才奇怪,为什么偏偏就是有人不肯相信呢?”

塞提笑了,昂挺胸,在这种时候必须回敬以威势:“动兵?那就容我问一句,陛下动兵的目的是什么?又准备在哪里动兵?是能跨越红海开赴努比亚,给那群黑蛮报仇呢?还是准备再入下埃及三角洲,重新来一番劫掠?不过很可惜,在一片已经被强盗劫掠一空的土地上,就算出动强军,竟不知还能抢什么?而且,我们的土地,如今也再不是兵力虚空的不防地了,更有千万百姓被激起的沸腾怒火在等待复仇。所以,这种威胁,当心得不偿失。”

这些轮到凯瑟王哈哈大笑了,仿佛是听到了一个最滑稽的笑话,笑得连连摇头,用一种十足的充满怜悯的目光看向塞提:“该不会,这就是拉美西斯传授给你的底气?得不偿失?真有意思,你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塞提冷颜反问:“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如果没有值得期待的战果,那开战还有什么意义呢?这种威胁,岂非就是虚张声势。”

凯瑟王笑看毛头小子,痛快点头:“行,既然你愿意虚心求教,那我就不妨教教你:的确,开战么,总是要有目的的,也必然要求一个预期中的战果。但是,正如战争可以分为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值得期待的战果,通常也会分为两种。一种是我来享受的,就譬如这一次,粮食、财宝、战俘、土地……但还有一种,则是要留给你们去享受的。”

留给他们享受的?塞提一愣,一时间真的没听懂。

凯瑟王慢悠悠的说:“要我看么,这后一种其实才最值得期待。你说……放眼世间,最能让人有成就感的战果是什么?”

他故意顿了顿,欣赏塞提皱起的眉头,眼神里藏不住的是困惑和等待答案的急迫。

凯瑟王笑容温存,就像一个体恤后辈的长者耐心指教:“记住了,最能让人有成就感的战果,那就莫过于……是让一个王,在他刚刚到手的王位上,坐不住!”

这下,塞提才真的变了颜色,清晰听见自己狂烈的心跳,一句‘点拨’,顷刻间宛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若沿着这种思路,他已经迅想到了有可能生的局面。

没错,如果因父王在努比亚的作为,再度引战端,让埃及再陷危局,那么在底比斯就必然要引波澜动荡。一切矛头都会因此直指拉美西斯,会直接陷他于极其不利的被动之中。正因刚刚上位,万事根基不稳,这种时候,变局的危险的确是太大了。

虽然借由帕特里奥之手,海伦布在临死前是竭尽所能为拉美西斯扫清障碍,但是那些被清算掉的家伙,终究也只是几个人而已。而拉美西斯的政敌势力阵营,尤其是那些世世代代把持神庙的大贵族祭司集团则是根深叶茂,即便遭受打击,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塞提越想越心惊,在他自己还没觉的时候,手心已经沁满冷汗。赫梯王!穆尔希利斯二世!他在谈笑间展露的可怕,让塞提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寒彻骨。几乎是迫切的心思想知道,他准备怎么做?真的会再度开战?还是背后插刀,针对父王做什么?

这一边,凯瑟王该说的说完,午餐也到此吃完了,好整以暇在加了柠檬汁的水盆里净手,用盐和薄荷叶洗牙漱口,去尽油腻,再嚼上一颗橄榄,让口腔里清清凉凉同时又充满果香的味道。起身一挥手,仆从撤去餐席,同时清退埃及使节,根本不给塞提继续争辩的机会。

王最后留下的笑语如同宣判:“你放心,来者是客,我们对客人从来都不会缺了礼数和款待,以后只管安心住在哈图萨斯,王子该享受到的,保证不会短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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