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点了一下下巴,示意她这堂中拥挤的人群。
顾白回头一看,确实,自己家酒楼都挤爆了,想找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也找不出来。
这家酒楼太过世俗烟火气,的确不算是什么清雅的地方。如此一想,倒觉得没有那么适合温纶的气质了。
温伦看顾白站在他面前,蹙着眉,好似在考虑着什么,一张脸上满是入神思考的神情。
他忍不住问:“小娘子在想些什么?”
顾白说:“我想到了!”
然后她便叫唤住身旁的一个伙计,说,“去把后院清理出来,我请温公子入座喝一壶茶。”
那伙计连忙就去收拾后院去了。
温伦本想说不必了,但顾白却道:“我家后院还尚且算是个清静的地方,只要温公子不嫌折损你的身价……”
温纶哪里经得起她给他扣这么大一个帽子,连忙说。
“我有什么身价可言?自然小娘子说是哪儿,那便是哪儿了。”
不多时两人便坐在院中。
外头依旧烟雨蒙蒙,淅淅沥沥的雨水沿着屋顶的瓦片一路流淌下来,滴滴嗒嗒溅落在地上。
顾白让人把桌子撑在屋檐之下,能挡住大半的雨水。
但两人坐在那儿,依旧会有淅淅沥沥的一点水从上面滴答落下,沿着木纹桌子的表面一路蜿蜒开去,在桌上蜿蜒出一片纹路来。
小桌子上煮着一杯热茶,咕咚咕咚,正冒着泡,还有缕缕的白烟泛起来。
如此透着凉意的雨天,能煮一杯温茶,与朋友互相闲聊几句,倒也是相当舒服与悠闲。
只是让顾白觉得有些不满意的是,头顶的水滴总是滴答滴答往下滴落,她不得不往另一边挪了一下椅子。
温伦见状,就将自己的乌伞撑开,立在桌沿,替她遮挡那边的雨。
顾白点点头,表示谢意,顺便夸赞。
“温公子的乌伞很好看。”
她并未抬头细看,只觉得伞骨很有质地,应当是像他这样身份的人才能用的。
但质地归质地,模样却相当简朴而低调,一如温纶本人的做派。
温纶的唇角微微勾起。
“这把伞本是想送给一个友人的,只是一直没送出去。”
顾白:“为什么没送出去?是这段时日暂时还见不到面吗?”
温纶摇头:“倒并不是这个原因,只是……罢了。是我自己的原因罢了。”
他本想告诉她,这把伞的伞面还有他亲笔提的字迹。用的墨水是在水中不会化解的那种。
他提了一首和相思有关的诗句,当时只觉得一心一景,符合自己相思之情。如今要送出去,又觉得太过唐突了,毕竟他和顾白之间的关系……还不到如此地步。
送一首这样的诗,怕只会引得对方的厌恶。
温纶如此想着,眼中便染上了自嘲之意。
他只轻声说,“我只是担心……这位友人不愿意收,所以便也只好先留着,待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送出去。”
顾白听了不免有些诧异。
“能与温公子做朋友,定然是你那位友人的荣幸,怎还会有不愿意收礼物的呢?
“况且这伞质地醇厚,又有风骨,实在让人喜欢,最重要的……还不是什么贵重礼物,自然没有什么收不得的。若是太过贵重,恐怕还真不敢收。”
顾白替他这么分析一番,自认为说的很有道理。
温纶却只是轻笑一声,没再多谈,转而与她碰了一杯茶。
两人之间就转了其他的话题。
这一场雨下了很久,淅淅沥沥,雾雾蒙蒙,空气中泛着潮湿而黏腻的青草的气息。
顾白在院子中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一到雨季便都放出青草的香味来。温伦正好与顾白聊到了自己近日读的某些诗,两人聊着聊着,话越来越多,十分投契。
只是聊到后来,前头的乌大娘唤顾白赶紧过去,顾白便只好匆匆把杯中这一盏茶给喝尽,略带歉意的说。
“抱歉,前头还挺忙的,我只能先过去了,你在这继续多喝一会儿。”
温纶点点头,柔和的笑了一下。
“小娘子只管去忙便是。在你做生意的时候还来叨扰你,已经让我觉得唐突了。”
顾白:“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你我都是老熟人了。”
说着她又给温纶热了一壶茶,自己则匆匆忙忙去了前面招呼。
独自一人坐在雨中喝一杯凉下去的茶水,只觉心情不复刚才那般愉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