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书生,你找我做什么?”她问。
铃医走过来。
“老人家,可否把你的草药借给我看看?”
许芳惠对他倒是没有任何防备:“行啊,给你看。”
年轻书生天生长一张俊美的脸,虽然面无表情,但并不让人抵触。许芳惠把草药给了他,看着他在日光之下放在手心里,反复地闻啊嗅啊,似乎对它很感兴趣的模样。
片刻后,他抬头,问:“老人家,这是从哪儿来的?”
许芳惠:“唉,我家后山上,多的是呢!”
*
顾白回来的时候,见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愣了一愣。
“娘,你这是……”
许芳惠却是热情介绍,把身旁的人往前一推:“这个是我在路上认识的大夫,他可相当热心肠呢,对我的病感兴趣,我就把他带了回来!”
说着,许芳惠就指着桌子上刚刚开好的药方子说:“这是人家给我开的药,不收钱,让我调理调理,说是两月就能见着疗效。如此好心的俊小哥,我怎能不把人带回来吃个饭?”
顾白瞧了瞧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的白衣书生,不确定地叫了一句:“是你?”
对方淡淡点头,目视前方:“是我。”
瞧着这个目中无人的拽样子,顾白就能确认了。
就是那一日,曾经出手帮过她的年轻铃医。
“娘,其实,我们早就见过了。”
顾白就把自己之前的遭遇与许芳惠说了,许芳惠一听,一拍腿:“你瞧瞧,这是什么缘分!原来还是老熟人啊,这下更要留在我们家中吃饭了!”
许芳惠对人很热情,二话不说把人留下,一同上了席面。
顾白倒是觉得有些尴尬,一则,她瞧着这个年轻死鱼脸的模样,怎么都不像那种能在饭桌上与你寒暄聊天的人,一顿饭的时间那么长,到时候不得直接冷场么;二则,虽说对方帮过她一把,但终究还是陌生人,对方的来路背景她一概不知,太过亲近是否会有所不妥?
她也不能戳破,只能暗中先留着一些防备。
果然如她所料,一吃饭,场面顿时冷场了。
“大夫,都是家常便饭,随便吃一些!这些菜啊都是自家种的,我儿媳妇手艺可不错呢!”
许芳惠招呼着。年轻男子却只是“嗯”一声,端起筷子,观察了一下筷子的颜色,仿佛是在仔细端详。
顾白的内心: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洁癖?
端详完了筷子,又见他把碗给端起来,对着碗口和碗底仔细瞧着,仿佛是在看这个玩意儿干净不干净。
瞧完了,他就从自己怀中掏出一片折叠整齐的白色方帕子,把这个碗口给擦了一下,又把自己的筷子擦了一下。
一旁的乌大娘给顾白打了一个眼色,有些尴尬。顾白更尴尬。
不是,这公子哥怎么如此细致啊?
当着主人家面,把别人家的东西端详得这么细致,是没有情商的表现吧?
你就不怕这样会冲撞了主人家?
这个人,能如此四肢健全地活到这个年纪,而没有被人打死,怕也是命很大。
接下来就开始吃饭了。
顾白、乌大娘和许芳惠都动了筷子,吃了起来,可迟迟不见这个铃医动筷。
他就这么执着筷子,默不作声地沉默了,仿佛是桌子边上一个出窍的灵魂,意识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许芳惠:“大夫,你怎么不吃?尝尝我儿媳妇的手艺嘛。”
年轻男子还是一动不动。
顾白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样干坐着,可真是不给主人家脸面啊。
她顾及到许芳惠心中会多想,赶紧出来打圆场:“公子是没什么胃口吗?”
说着,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夹了一大块辣子鸡往他的碗面上一放:“没胃口的话,吃这道菜最好不过了。”
此菜口味有些重,一吃,必定要多喝水、多吃上许多米饭才行。这样就省的让他老是端着了。
只是,这个菜夹完之后,顾白收回筷子,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妥。
……人家明明是洁癖啊,洁癖应该更加无法接受别人筷子夹过来的东西吧。
她心中懊悔,想再补救已经来不及,几乎已经做好了这个冷面鬼当场拉下一张脸的后果。
年轻铃医低头,看着碗里这碗色泽红嫩嫩的菜色。
他又是一个人沉默很久,灵魂出窍,原地凝固如思考的石像。
他大概本来想直接拒绝,但……碗面上,飘出一点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