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搜罗天下藏书,还召集了翰林院诸多臣子,及颇多致仕的老臣,民间颇负胜名的大德之人参与编撰事宜,甚至还一度出宫,礼贤下士,亲邀闲云先生和湖山先生。”
闲云先生自在惯了,自然没有答应,却献了不少孤本珍籍,以及他的不少手书。 湖山先生经了《律疏》,直言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 随后不了了之。 先帝去世之时,《文献集书》也新编不久,弥留之际还心念着《文献集书》的编撰事宜,故而今上登基之后,仍然不敢怠慢了《文献集书》的编撰。 《文献集书》十分宏大,集百家之典籍,包罗万象,参与编撰事宜的人多达上千人,至今三十多年,仍未完成。 一旁的虞善言也是一脸肃然。 心道,周表哥可真厉害呀! 参与《文献集书》虽有皇恩浩荡的意思在里头,但若是周表哥自身才学不过关,皇上也不会安排这样的恩典。 周令怀颔首:“舅祖母有所不知,《文献集书》原是高祖皇帝的构想,与虞氏族还有些渊缘。”
虞老夫人连佛珠也不捻了:“这话又要从何说起?”
周令怀继续道:“忠烈公推崇《天工开物》,称其为历朝第一全书,却犹憾《天工开物》虽博大,但宋公人微力薄,然《天工开物》内容有限,若能集百家之书,则惠泽万世矣,后著了不少相关书籍,高祖皇帝有感忠烈公大德,便隐有编百家书之构想,这才有了高祖皇帝恢复旧典的举措。”
想要编一部包罗万象的文献集,并不容易。 恢复旧典势在必行。 虞老夫人一脸唏嘘:“竟不知,《文献集书》后面还有这般缘由。”
周令怀继续道:“您也知道,编年文献表现的还是当朝者仁治文德之举,大周立国之初,却是不宜大张旗鼓,所以《文献集书》是从高祖皇帝就开始筹备,到先帝才彻底落实了。”
先帝仁治,满朝皆为其仁治所折服,大周朝的国势,也达到了鼎盛时期,藩王归心,百姓称讼,文武百官无不拜服。 此时不编文献,更待何时? 却也是先帝仁治太甚,以致于当今圣上登期之后,惮压不住朝臣,短短二十几年,就将先帝仁治之功败坏了干净。 也是可叹! 唏嘘完了,虞老夫人高兴道:“好,简直太好了,参与了《文献集书》的编书,将来我们令怀,也能成为如湖山先生,闲云先生这般大德之人,为世人景仰称讼,便是不走科举入仕,亦能名留千史,你祖母,及父母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想到了虞妙芙,她不禁有些伤感,也不禁湿了眼眶。 虞幼窈连忙递了一杯茶过去:“祖母,表哥有出息了,您应该高兴才是。”
得知表哥领了《文献集书》的编书差事,就知道表哥大约还要顶着“周令怀”的身份,在虞府里呆一段不少的时间。 虞幼窈心里比什么都高兴。 姚氏脸上的笑容挡也挡不住了:“窈窈说得对,哪朝哪代皇帝都主张编书,这状元、榜眼、探花新进了翰林,也是要编书,但也不是什么书都能编,像《文献集书》这样的,没在翰林院几年,是连边也摸不着,这样的好事,当然应该高兴才是。”
自从周令怀进府之后,京里头的祸事,那都是别人家的,喜事全是自家的。 令怀参与了《文献集书》的编书事宜,虞府更是文名大盛。 虞老夫人连忙捏了帕子,轻按了眼角,接过了茶杯:“人老了,眼窝子也浅,不管是高兴了,还是难受了,总要掉一掉眼泪,才觉得好受一些。”
周令怀连忙道:“也只是挂名,隔三岔五去一趟藤文馆……” 虞老夫人连忙道:“这也很了不得了,你到底年岁小,挂了名,在藤文馆待几年名声就显露了,将来还能通过藤文馆参与朝事。”
到时候残病已经不能成为周令怀的阻碍,恶疾,残病不能入仕,但历朝历代却有不少大才,大德之人,都是破格录用。 据她所知,目前参与挂名的人员,不是翰林院的才学出色的臣子,就是致仕的老臣、民间的大德之士。 能在一千多人之中挂上名号,简直太了不得了。 皇上如此恩赏,定是暗中体察了周令怀的人品,才德才做了这一决定。 归根究底还是周令怀自己有才,才有了这样的机遇。 姚氏连忙问:“正式文书大约什么时候能下来?”
周令怀答:“大约就在这几日。”
姚氏一脸喜气洋洋:“那敢情好,等宫里的文书下来了,咱们家就办个家宴,热热闹闹地庆祝一番。”
虞老夫人大力赞同。 一家人喜气洋洋。 周令怀端着茶杯,垂眸。 从前只是借住虞府,平常指点些虞府几个后生,倒也相安无事,若要长居久住,还得有个正经差事。 不然再好的才学,却一直困于内宅,也是无所是事,总会教人心生微词。 小姑娘有了个“像样”的爹,再有个虽然残病,却也有些才名的表哥,到了外头底气也更足了些。 藤文馆编书,倒也不必牵扯上前朝,也不必日日前往,平常多注意些,也不必担心曝露了身份,给虞府带来麻烦。 一家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就聊了许久。 虞幼窈趁着祖母喝茶的功夫,连忙道:“表哥千里迢迢打幽州回来,一路车马劳顿,想来也累了。”
她一提这事,虞老夫人就反应过来:“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令怀说话,竟然忘了这个,”说到这儿,她连忙瞧向了周令怀:“这一路回来,可算是辛苦了,快回去歇着。”
姚氏也赶忙道:“许久没见令怀,这一聊就忘了时间,还是窈窈细心,记挂着表哥的身体,”说到这儿,她看了周令怀:“身体要紧,可别把身体给着累。”
周令怀也没推辞,谢过了长辈的好意。 虞幼窈顿时也坐不住了:“我送表哥回青渠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