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怀玺道:“因皇上和太后病重一事,深宫内苑戒备森严,宛如铜墙铁壁,能被传出宫里的消息,都是上位者默许的,世家在宫里经营的那点人脉,根本不可能探到翊坤宫,便是探到了什么,也不可以突过重重宫墙,将消息送到宫外去,千万不要小看,上位者对禁宫的掌控力。”
不然,皇上病重的消息,早就捂不住了。 太后娘娘的真实病情,也人被人悉知。 那么朝野上下,岂非乱套了?! 更遑论,眼下争储一事,越演越烈,宫里头人人自危,人人都戒备着,宫里的消息,哪能轻易查探?! 虞幼窈一听就明白了:“命格贵重这事,是姚氏为了替女儿,谋算好名声,自己透露出去的,皇后娘娘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按兵不动,坐等外面流言发酵到了一定的程度,假作消息传进了宫里,引起了她的重视,那时候虞氏族,已经落入算计,一切都晚了。”
如同重赏她之事一般,毫无征兆,令人防不胜防。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正常人也不会花太多精力地去关注,一些内宅小事,及外头一些流言蜚语。 虞幼窈忍不住问:“我要不要去一封信提醒几句?”
殷怀玺摇头:“快马加鞭,消息也要两、三日才能送达,等你的信送到京里,钦天监已经进了虞府,况且你又怎么知道,虞氏族是不是真没有掺合争储的心思?”
虞幼窈轻抿了一下唇儿。 有一件事,让她很在意,却一直没有深思过。 宁皇后算计她和四皇子的亲事,完全是明目张胆,不加掩饰,可早前虞氏送来的信中,却只提了朝廷要送赏赐的话,没提半句宁皇后要重赏的话。 其实,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虞氏族没有掺合储位之争,却并不代表,他们不想掺合。 虞氏族忠烈的名声,是君王所赐,他们忠烈的对象,也只能是君王,参与争储,就有僭越之心,背祖忘宗之嫌,一旦东窗事发,虞氏族名声也要大打折扣。 虞氏族有两座功碑,只要虞氏族不作死,甭管谁当皇帝,都不会轻易对虞氏族下手。 不到生死攸关,毫无退路,争储对虞氏族有害无益。 但是,不掺合争储,也就意味着,虞氏族少了“从龙”的机会,除非立下什么不世之功,永远不可能复兴前朝,钟鸣鼎食的盛景。 这对一心想要复兴家族,光复祖上荣光的虞氏阖族,是一种艰难的抉择。 比起主动参与争储。 虞氏族更需要一个能争储的“契机”,而宁皇后对对她,对虞氏族的算计,对虞氏族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虞氏族对此,采取的是保守观望,甚至是乐于见成的态度。 故而,明知她遭了宁皇后算计,也不曾提醒她。 虞幼窈没觉得,虞氏族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原也是断了亲缘的,如今剩下的只有牵扯不断的恩义和利益。 早前在泉州,她也利用了虞氏族,牵制贾州府,为自己和谢府,制造出逃的机会。 后来到了辽东,她也利用了虞氏族,支持国策推行,推动国策,甚至是对付西安韩氏。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好一场宫斗大戏,好一场婆媳相斗,”虞幼窈轻叹一声,也不说什么了,只道:“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会作何感想。”
太后娘娘在宫里只手遮天,也未必能堵得住,宫外的悠悠众口,一旦虞霜白命格贵重的传言越演越烈,皇后娘娘的算计,也就成了。 就目前看来,还是皇后娘娘略胜一筹。 “未必,”殷怀玺似笑非笑:“皇上病重,已经久不临朝,朝野上下人心浮动,立储始终是要定论的。”
虞幼窈心中一跳。 果然! 殷怀玺继续道:“太后娘娘并不反对争储,反对的是争储乱政,担心争储一事,越演越烈,致朝纲动荡,混乱,若能以最小的代价,结束这场储位之争,太后娘娘未必不是乐于见成。”
虞幼窈听得脑壳儿疼:“既如此,太后娘娘为什么不干脆支持皇后娘娘,扶持四皇子上位呢?”
话音一落,她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 兰妃和徐贵妃都不是吃素的,二皇子和三皇子,一个深得皇上器重,一个身份更“贵”,背后的徐国公府,还掌了兵权。 殷怀玺笑了:“哪有这么简单,太后娘娘有辅政之权,却不能参与储位之争,否则就有越权干政的把柄,你当后宫不能干政,只是摆设不成?!”
辅政和干政,虽然只一字之差,却有本质上的区别,一旦被人抓了把柄,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也够人喝一壶的。 所以,太后娘娘不仅不能干涉争储,甚至还要压制,以免争储乱政。 虞幼窈揉了揉脑壳:“上位者的心思,还真是瞬息万变,难以揣度。”
殷怀玺深以为然。 虞幼窈又道:“虞氏是保皇派,也不参与储位之争,但人非圣贤,私心、偏颇肯定是有的,比起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更符合虞氏族的利益,太后娘娘的心思,虞氏族未必会不清楚,很可能还会配合,宁皇后的算计。”
噩梦里,虞霜白的“凤命”,是宁皇后算计,太后娘娘默许,姚氏和杨氏配合,虞氏族推波助澜的结果。 最后,虞霜白做了皇后,虞氏族成了皇亲国戚。 这样看来,提不提醒虞氏族,已经没有意义了。 虞幼窈意外,也不意外,从离开京兆那天起,她和虞氏一族的亲缘,就已经彻底割裂,有的便只有牵制不断的恩义与利益。 她也不会,将噩梦里发生的一切,强行代入现实。 “无妨,很快他们就自顾不暇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好一段路,虞幼窈脚底有些酸胀,小腿也有些酸麻,鼻间溢出了细密的汗,殷怀玺自然地,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半靠在他身上。 虞幼窈心中一颤:“是不是泉州那边又有异动?”
殷怀玺笑了:“梁王的军队,已经在泉州集结,不日之后,京里会有其他消息传出。”
虞幼窈突然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