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子掠过一行行字迹,正在此时,有人叩门。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今日霜降,皇后娘娘准备了宴席。”仆从低眉道。
他揉了揉眉心,将书卷放下,夕阳的光辉将他眼睫都染成金红色,如同一尊玉人。
他淡淡答道:“知道了。看好小姐。”
“是。”仆从颔首。
“今日还是不带小姐去吗?”仆从忽的这样问道,见他眼神一瞬锐利,仆从连忙垂眸闭嘴。
他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多嘴。”那声音极浅极淡。
仆从顿时一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那绣着精细麒麟纹的黑色袍角掠过他低垂的视线,他正要松口气,忽的,下颌便传来尖锐疼痛。
他不可置信地抬眼,只看见少年冷白的侧脸。
一双玉竹子似的手几乎将他的下颌按地脱臼,反手喂了什么东西进去。
那暗红的液体顺着他的口角流淌进喉管。
郁宿舟的掌心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痕。
少年长眉微抬,反手合上仆从的下颌。
正好试试,这借命之法管不管用。他右手于半空画符。
转瞬之间,那仆从脸色发青,抽搐着倒在地上,扼住自己的喉管。
少年带着些遗憾,垂眸望了他一眼。
昳丽的面容上带着些讥嘲和漫不经心,少年用白色绢布擦拭自己手掌上的鲜血痕迹,随后将那绢布随手扔在地上躺着的人脸上。
他死前扭曲而恐惧的面容被完美覆盖上。
“啧。”少年跨过他的尸体。
外头的人闻声,一言不敢发。
少年自门内出来,淡淡道:“收拾一下,别让她看见了。”
他眸子望着外头草叶上微微的霜色,又吩咐道:“今夜不必等我回来。”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皇后赐下的,仆从们脊背僵硬但是恭顺答道:“是。”
少年踏过小路,垂眸心想,或许应当把这些人的舌头都割了。
他跨上马车,漫不经心地半撑起身,临走之前,他似有所感,掀开车帘,遥遥望了一眼府邸。
暗红的王府在暮色中显得越发黯淡。
他合上车帘,闭上了眼睛。
今夜便可以试一试了,他心想,这些事情似乎都很简单。
进宫,认回身份,一步步排除她身边的人,学会取魂,学会借命......
他纤长的眼睫安静地搭在眼睑。
唯有一件事难。
让她听话。
未过多久,马车便停下了。
他下了车,正对上等待着的李明敏。
李明敏笑意盈盈对他挥手。她再次打量了一遍自己这位便宜表兄,不可不说是越看越满意。
冷而倦的面容昳丽如春,眼似猫,唇似朱,鸦青色的长眉几乎要斜飞入墨色鬓角。发冠上坠下的红色玉珠垂在他耳侧,点亮了他冷白的皮肤,有了人间烟火气的朦胧。
微微有些异域感的眼窝眉骨给他添上了几分不可靠近的虚妄之感
那些贵族小姐一定都会很满意的。
看着他丝毫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的神情,她禁不住微微一笑她就没看见自己这便宜表兄身边有什么姑娘,希望他待会儿不要被吓坏。
毕竟初见的时候,自己都被他害羞地推下了河里。
血色夕阳下,他墨色衣角烈烈作响,半撒的长发微微飞扬起个金红的弧度,抬步向她走来。
他平静而有礼地唤她:“明敏。”
江未眠眼见着郁宿舟的马车走。
她几乎快乐得要跳起来,抓住身侧娜宁的手:“娇娇走了!”
娜宁微笑:“是的,主人。”
他不无意味地低声道:“您自由了。”
那被放飞的小鸟丝毫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意味,而是兴奋地拉着他的手:“你说过你有办法的!我们要快点!在娇娇回来之前回来!”
“不过得先等等。”娜宁长长眼睫扑闪如蝶翼。
江未眠乖巧点头:“对,我还要去换衣服呢。”
她撒欢一般朝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娜宁蓝色湖泊一般的眼眸望着她的身影,微微一笑。
那日夜宴之后,他便被郁宿舟赶走了。他仇恨着郁宿舟的欺骗,但是又无能为力。
是皇后娘娘找到了他。那个女人告诉她,她会在今日将他传召入宫。
“你不是想要那个小姑娘吗?”皇后笑容满面,“我给你一次机会。”
“我会让你能够带走她。”
他一双明澈的眼眸里带着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人微微一笑,随后怜爱地看他:“这不是在帮你,漂亮的小蠢货。”
“这是在帮我那可爱的少不经事的侄儿。”
“他为了护住这个女孩,可一直没有和我交过心。”她眨了眨眼,蛊惑一般,“所以我要让她消失。”
“你这是在帮我,所以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足够你带着你的主人一同生活了。”女人笑容如初。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她慢慢拂过自己的指甲,“为什么你,这么喜欢你这个主人?”
底下那蓝宝石眼睛的漂亮奴隶笑了。
“我喜欢她。”他毫不收敛地道,“她救了我,却为了另一个人厌弃我。”
“哦?”皇后垂眸,“小东西,你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你是嫉妒吧。嫉妒她给了我那可爱的侄儿那样多的东西。同样是她的奴隶,她却没有给你那些东西。是吗?”
“我查过你,这不是你第一次杀人。”皇后微笑,“你是个很危险的人,单单凭借这一点,我就不会让你留在长安,威胁阿舟的安全。”
“带走她,”她在他耳畔道,“娜宁,你不是没有输过吗?这一次在我侄儿手下输了,很不甘心吧?”
“那就带走她,走得越远越好。”
“这样的话,你就赢了。”
“娜宁,不会输。”他喃喃道。
“娜宁?你在想什么呢?”娜宁回过神来,望着面前女孩的小脸。
江未眠穿回了自己早上穿的绿色襦裙。
娜宁望着渐渐沉没的夕阳,牵起她的手。
江未眠望着面前漂亮的美人对她温柔而谦卑地笑。
他说:“主人,我们走吧。”
黄昏里的街道上微微蒙了一层薄薄的雾,娜宁握着江未眠的手,行走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江未眠一手拿着糖葫芦专心致志地吃着,一手放心而稳妥地放在娜宁的掌心。
金发美人颔首对她微微一笑,这一幕看上去分外和谐美好。
娜宁带着她等在驿站门前。
等待着那承诺中的带他们离去的,潜藏的马车。
夜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而那马车却迟迟没有到来。
郁宿舟终于得了个闲,走出了宫殿。
月牙一弯,夜风冲散了他身上香甜腻人的酒气。
此时,身后已经有人唤他:“殿下?殿下?你去哪里?”
他步履飞快,将人甩在了身后。
头有些痛。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酒里估计放了些不太好的东西。
他有些嘲讽地勾起唇角,他实在看不太透自己这位皇后姑母想要做什么。
他再度抬眼的时候,已然发现自己不知到了何处的旧宫殿。
这宫殿在冷清的月色下,染上了一丝青色的光辉。
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正是席上缠他最久的那一位。
于是他只犹豫了一瞬,便踏了进去。
手中成符,封闭上了这一处空间。
他走进了这宫殿,稀奇的是,这宫殿虽然看着旧了,里头倒是干净整洁。
风中传来的花香平息了药效的躁动,他闭上眼睛,似乎受到什么感召,走进了面前的门中。
他无法说明自己古怪的心情,只是坐在了廊前。
明显是个女孩儿的宫殿。
这宫殿大得出奇,他漫不经心想,似乎比现今皇后所住的宫殿还大。
他回望一眼,正望见满花圃的颓靡的山茶花枝叶。
山茶?他脑袋有些痛,但是丝毫想不起来和这相关的东西是什么,有些脱力。
门锁响了一声,随后便是一声吱呀。
他抬眸:“谁?”
这宫中,竟然有人能够破除他的结界进来?
而那披着黑色袍子的人,却站在了原地,没有再前进。
那身形颀长,一看便是个男子。
郁宿舟站起身来,不知为何看他只觉得熟悉:“你......”
然而那人迅速离去了。
少年平息下呼吸,追了上去。
那身影迅疾如鬼,他都险些跟丢。越是如此,他越是忌惮。
终于,那人影带着他来到了人烟了无的冷宫巷中。
死胡同,跑不了。郁宿舟上前去,手中的傀儡丝已然成形。
正当他要动手之时,对方却拉下了他的风帽。
黑色的风帽下,冷白却足够照亮一切的月光里,郁宿舟手中的傀儡丝闪着银光。
“你是谁?”
对方古怪一笑,那同他极端相似的面容露出个笑容。
“你最终还是回来了。”那笑容和他英俊的面容并不相配,只显得阴鸷。
郁宿舟并不打算听他说话,傀儡丝就要收紧。
“你和我像。”
“她见了,定然不高兴。”
“难怪她要杀了你。”
这没头没脑的三句话,并没有让郁宿舟停下手。
傀儡丝猛然收紧,郁宿舟只听见对方古怪的笑声:“你多在我这里浪费一分时间,你府中那小姑娘便多跑远一里路。”
少年眉头紧锁。
“你杀不了我。”那面容和他相似的人果然如他所言,没有半分受到傀儡丝的束缚。
“我对你没有恶意。”对方只是这样道,“我只是来提醒你。”
“你这样的人,和我一样,是不配爱人的。”
郁宿舟闻言,冷笑一声:“疯子。”
他并没有放弃杀了面前这个人,然而面前的人迅速化为一道白烟,出现在了他身侧。
那冷而让人厌恶的声线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我的爱,只会害了她们。”
“你的爱,最后一定会让她不得好死。”
那恶毒的话在他耳边不断回旋,让他难以遏制地胆寒了一瞬。
“你到底是谁?”他厉声问他。
“我不是谁。”对方低声道,眉眼里带着让他几欲呕吐的同情。
“你要记住,你只是我悲剧的延续。你早就该死在十八年前。”那人并没有停下。
“然而你比我更加不幸,因为你活了下来。”
“你会和我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就像这样,看着她死去然后永远活着。”
“不人不鬼地活着。”
“不,”那人和他相似到极致的眉眼怔忪地一松,随后带着恶意畅快地笑,“你只会比我更凄惨。”
“我不该提醒你的,”对方如同喃喃自语,“就这样,让她走吧。”
“不,”那人又陷入矛盾之中,“她走不了的。”
郁宿舟厌恶道:“疯子。”
他猛然将这人推开,随后将这不祥的人甩在身后,转身离开。
而那人却古怪一笑:“疯子?”
“你不也是吗?”那让他恶心的声音继续着,“可怜虫。”
“你我都永失所爱,在这人间徘徊不能死去。”
“她不会爱你。”那声音低沉,带着焦躁,“永远。”
“她一定会离开。”
“否则你会亲手将她杀死就像是我一样。”
“我们都是杀死她们的元凶。”
“我们都不得好死。”随后是又哭又笑的声音。
“记住!”那个声音高声道,声嘶力竭一般,“你只会比我更凄惨!”
郁宿舟裹紧了衣袍,遏住身上的恶寒。
他加快了脚步,迅速离去。
他现在忽然很想见到她阿眠,阿眠。
而他看不见,巷子里的人,忽然开始哭泣。
他悲凉地哭声在永巷。
他低低唤着:“阮阮,阮阮,你看见了吗?”
“那是我们的孩子。如你所言,我得到了报应。”
“他延续了我的命运。”
郁宿舟回到殿内,匆匆向皇后告别。
他赶不上等待马车了,下了殿出宫便骑马向王府而行。
皇后在高台上,望着他离去,毫不意外地微微一笑。
她对身侧的侍女道:“准备好了吗?宵禁了。”
她美艳的面庞带着笑意:“我的侄儿,一定会找到他想要找的人。”
“不过......”她闲闲扣了扣面前的桌案,“他需要姑母的帮助。”
“我们的人,一直跟着那个小奴隶和那个小姑娘。”侍女低声道,“能保证立刻能够找到他们。”
“好极了。”皇后瞳孔染上笑意,“这样的话,他还会不信任我吗?”
“只是奴婢不明白,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折?”侍女不解垂首。
“小狼崽子,养不熟怎么能顺利杀掉呢?”女人低声道。
“直接杀掉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痛苦地死去。”她面容上带着慈爱的笑意,“他父亲的罪,便让他来偿还吧。”
江未眠已经等得有些冷了,她跺跺脚,有些后悔自己跟着娜宁跑出来。
自己就算和娇娇吵架了,也不会挨冻的。
她摇了摇娜宁的衣袖:“娜宁,你不是说带我出来玩嘛,怎么一直在这里呀?”
娜宁也有些焦躁。
皇后说好了的马车,为什么没有来?
夜晚渐渐深了下去,也越发的冷了。江未眠抱住手臂,想了想,还是蹲了下去,嘟嘟囔囔道:“好没意思呀。”
“我们回家吧。”江未眠诚恳道,“说不定这会儿娇娇还没回来呢。”
娜宁也没了办法。
江未眠便将他甩在了身后,准备自己顺着原路回去。
她才不想冒着娇娇疯掉的险出门玩呢。
娜宁没有办法,只能跟在她身后,将她送回去。
他咬牙切齿:“主人,我们下一次再出来玩,好不好?”
江未眠想了想,决定答应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说的和做的一不一样对方也不知道,于是她笑得甜甜:“好。”
“那么主人要答应我,回去之后,不能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娜宁循循善诱。
江未眠答应了:“好。”
她才不傻呢,跟别人说见过娜宁了,不就是承认自己偷偷跑出去了?
江未眠不知道的是,郁宿舟已经知道了自己出去的事情。
她又向娜宁讨了一串糖葫芦。
快要到府邸门口时,娜宁便离开了。
江未眠继续吃着糖葫芦,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
好奇怪,今晚城里怎么这么亮,还有点吵呢。
不过还好,越向王府走,越安静。
她步履稳健,心态良好地走着,深思熟虑后决定从后门进去后门一般没有人。
出乎意料的是,后门处竟然有了一个人影在等着她了。
“娇娇?”她愕然道,随后快乐地朝他跑过来。
但门口挈灯盏的人,微微收紧了手指。
“阿眠。”他声音低沉。
江未眠抬起眼,嘴角还沾着糖葫芦渣子,她朦朦胧胧看清楚了他。
颀长的身形,微微敛起的眸子,正定定望着她。
夜里的露水沾染了他的袍角,让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阿眠,你去哪里了?”她原以为他会发怒,但是他只是这样静静地问她。
她松了口气,弯起唇甜甜地笑:“娇娇,你这段时间不在家嘛。我想出去玩。”
“谁带你出去的?”对方平静地问她。
“哦,我一个人跑出去的。”她回答。
郁宿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绿色衣裙上:“怎么穿这一身?”
“我喜欢嘛。”她眨了眨眼,面不改色。
她拉了两下他的衣袖:“娇娇,我们进去,我冷了。”
他默默看了她很久,几乎看得她心里咯噔一下,以为他又发病了。
但是他笑了笑,温柔道:“好。”
府里静悄悄的,只有灯空空燃着。
她有些不安:“怎么没有人啊?”
他缥缈的声音从前头传过来:“哦,都出门找你去了。”
“我对他们说,找不到你,就都得死。”
“可能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不敢回来了吧。”
他声音轻飘飘的,听上去很不真切。
江未眠缩了缩脖子,试探着挠了挠他手心:“娇娇......”
他没有回答。
她终于害怕起来:“你,你是不是又病了?”
他还是向前走着,牵着她的手,却没有回答。
江未眠更加害怕,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铁钳子似的,还越收越紧。
她怕极了:“娇娇,松手,我害怕......”
他闻声,终于回头,一双漂亮的眼眸里都是没有温度的笑。
他的手没有松:“阿眠,听话。”
“我已经很生气了,不要再激怒我。”
江未眠当即蹲了下去,不愿意再往前走。
他静静看着她,最后诡异地对她一笑:“你再不听话,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江未眠埋头作鸵鸟状。
娇娇看上去太凶残了!
“你别发疯,我就起来。”她从臂弯里弱弱发话,“你要忍一忍。”
“不然以后我就不喜欢你了。”
“晚了。”他凉如水的眸子望她,打断了她的话,“我已经疯了。”
“阿眠,最后一次机会,也被你浪费掉了。”他没有温度地笑。
江未眠下意识抬眼,却被他表情吓得又缩了回去。
她病恹恹开始叫:“啊,娇娇,我看不见了!”
“娇娇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了......娇娇你在哪里?”
她当然是装的,但是配上她现在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没有人会怀疑。
郁宿舟扣住她的下颌,声音低哑:“小骗子。”
她圆圆的眼睛顿时睁大了。
郁宿舟却笑了,他声音冷淡:“既然有病,那就治好了再罚。”
“张嘴。”
江未眠眼见着他划破他的手掌,强行将血喂到了她口中。
她挣扎着:“唔唔唔......”
被血呛得说不出话,她好不容易抬头,额头上已经落下他冰冷的指腹。
红色的符文印在她眉心。
“治好病了。”他低声道,“该罚了。”
江未眠再度开始挣扎,他却轻而易举地将她抱起。
穿过重重游廊,花木,她又踢又打又叫,没人回应。
她总算恐惧到了极致,抓起他的手臂便咬了一口,想跑却又被捞了回来。
他却面无表情:“第二次。”
她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能绝望地大哭:“娇娇你欺负人!”
“欺负人?”他意味古怪地重复一遍,冷笑一声。
顷刻之间,江未眠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便落在了床上。
只听清脆的咔咔两声响,她头晕眼花中看见了自己脚腕上的细细链条。
她脸一下子吓白了。
郁宿舟见她害怕,竟然还笑了笑:“现在知道怕了?”
她抓他衣袖:“娇娇,娇娇,我错了,别关我,别关我......”
这一抓,她才看见他的眼睛,深深的墨色,带着怒意,带着好似能将她吞吃掉的意味。
她立刻松了手,碰都不敢碰他。
他身上热得吓人。
她带着哭腔:“娇娇,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身上好烫,你离我远点......”
少年俯身,腰线如同豹子,他笑了笑:“热?”
“你不说我还忘了。”
“阿眠,我中药了。”
“你说你是不是,自投罗网?”
江未眠脑子一片混乱,想跑但又被链子扣住,链子哗啦啦响个不停,而另一头,扣在郁宿舟的手腕上。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娇娇你别这样我害怕!”
“怕什么?”他勾住她下颌,逼迫她和他对视,“我们不是最亲近的人吗?”
“怕什么?”他又问了一遍,但是他的表情实在太过陌生骇人,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要吃人!”江未眠总算憋出了一句话。
他琉璃一般的眼眸一弯:“你说得对。”
“我要吃人。”
江未眠头皮一炸,哇哇大哭起来:“都怪娜宁!都怪娜宁!”
“不,”他打断了她的哭泣,“要怪只能怪我。”
“我对你太心慈手软了。”
“你不是娇娇,你是妖怪!”江未眠踢打不止,“走开,走开!”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又是咔咔两声,江未眠愣住了竟然还有链子!
“别哭。”他温凉指腹擦过她的面庞,神色妖异。
“你看,这链子是你最喜欢的样式。”
“喜不喜欢?”他含笑问道。
江未眠被吓得愣住,打了个哭嗝。
随后她看见郁宿舟的唇角,溢出鲜红的痕迹。
她骇然道:“娇娇,你流血了!”
他毫不在意,拿起她的手,在自己唇边拂过。
她手指上便沾满了他的鲜血。
他温柔笑道:“看见了,那便帮我擦一擦。”
“之后可能还会流血,不用害怕。”他神色温情过甚,反而显得虚假可怕。
“给你治病,所以我流血。”
“阿眠不谢谢我,害怕什么?”
江未眠望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哭得更大声。
她模模糊糊听见他的声音:“我现在很难受,从宫里出来,一直等到了现在。”
“阿眠,帮帮我,可好?”
江未眠泪眼朦胧里看见他浓烈过分的眉眼,还有眼尾隐忍的一抹绯红。他在等着她结束哭泣。
他看上去分外脆弱,并不会吃人。
她抽抽搭搭止住了哭泣,小心翼翼看他:“娇娇,你怎么了?”
他笑了笑,一瞬蛊惑如妖,让她忘记了自己在害怕什么。
随后他低喘着,又吐出一口鲜血。
江未眠几乎忘记呼吸。
随后,她听见他道:“帮帮我吧,阿眠,只有你能帮我。”
他声音低哑,仿佛带着小勾子一般,尾音上扬。
他喘息着,抬眸对她一笑。
娇娇真的是勾人的男妖精。江未眠呆呆地想。
随后她自己也没想到的,点了点头。
“怎么帮你?”她小心翼翼问他。
“阿眠喜欢我吗?”他低声道。
江未眠想了想,生害怕刺激到他:“喜,喜欢。”
“还记不记得,喜欢要怎么办?”他循循善诱。
江未眠想起了那把匕首,迟疑了片刻,吞了口口水。
“要......亲亲。”
郁宿舟笑,妩媚的:“那好。”
“你知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少女迟疑着将唇瓣贴了上去,她模模糊糊道:“娇娇的嘴唇好软。”
她口中还带着糖葫芦的香气。
他等待着,按捺着,随后按捺不住,翻身压了上去。
血腥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
江未眠被吓得一个激灵,伸手推开他,便见他唇边不断溢出鲜血。
她不敢再推,眼泪又下来了:“你不会死吧?”
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他除了很热,还很硬。
她没有再哭了。
一个虚弱的娇娇,没有什么好怕的。
郁宿舟察觉到了,伴随着自己的虚弱,周遭潜伏在她身边而不敢动手的妖魔鬼怪,逐渐现出了形。
屏风上,掠过许多影子。
百鬼夜行之夜,拉开序幕。
它们都窥伺着,等待着,期待他的衰弱,占据他的身体,吞噬那个最为美味的天生阴体。
他回眸一瞥,那些东西便烟消云散。等他转过头,那些东西又重新出现。
他懒倦下去,不再愿意管了。
反正死不了,它们也不敢上前。
他一勾,床帐落下,绿纱遮盖住黑夜里的一切。
珍珠在黑夜里,散发出圆润的清辉。丁零当啷之中,传来低低哭泣的声音。
她手指深深陷进被褥之中,破碎的呻吟自喉头歌唱一般不由自主。
大朵大朵殷红落在她身侧。
他苍白如玉的面庞上晕上一层红,唇角不断流出鲜血。
而正是他唇角的鲜血,点染了面前的一切。
鲜血顺着她雪白的小腹流淌下去,伴随着顶撞的珠玉之声,沸腾一般四散开来。
她哭:“娇娇,难受......”
他俯身下去,咬住她的发带,一扯,她发丝便落在周遭,如同墨色的地毯。
“看着我,告诉我,你选谁?”他丝毫没有放轻力道。
她继续哭:“不要了,不要了......”
都不要了。
他被气得咳血,眸子弯着,笑意不达眼底:“你选谁?”
她脑海一片空白,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只能凭借本能呼唤他:“娇娇,娇娇......”
他温柔地捧起她,二人更加严丝合缝,仿佛天生般亲密无间。
“听话。”他含着笑意,声音沙哑,闷声咳了一声。
寒凉的霜降之夜,潮湿而深刻的爱欲蔓延如同野火。
她只觉得浑身都要被捉住吻了个彻底,自己是一片软的,白的云。
浑身上下,没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地方。
她昏昏欲睡,沉沉浮浮之间,只觉得自己躺在船上,被浪推来推去,摇摇荡荡。
随后一瞬,烟花一般被推上顶峰。
她在这一瞬尝到了甜蜜,如同孩童找到了新奇的玩具。
原来......娇娇还能这么玩啊。她漫无目的地想。
“娇娇,换一个,换一个。”她哑着嗓子,嘴唇碰到他的喉结,如同缺水一般,只能四处乱摸。
“打开锁链。”她软语劝慰他。
他好似失去理智,竟听了她的话。
随后她手指一翻,扣住了他左右两只手。
随后她顽皮地一笑,迎上他错愕而坦然的面容。
她好语劝慰:“娇娇,最喜欢你了。”
“让我再玩玩。”
“一点点,一下下。”
她楚楚可怜,手指已经摸到了他坚硬的小腹,戳了一下。
“好不好嘛?”
“真的很好玩。”
“我要天天玩。”
她声音还是哑的,却甜如蜜一般。
郁宿舟垂眸,捉住她的手。
他低声道:“好。”
“小毒物。”他声音如蜜似糖,让人心痒。
作者有话要说:眠眠:好玩好玩!好活当赏!
大家晚上好。
大家晚安。
今天八千字,我人要没了。
看见了吗,那不是娇娇吐的血,那是我吐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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