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与方丈聊了些佛法,方丈见他佛法经纶,言谈不俗,还给他点明许多佛门要理,更是对他敬佩,约了再来论佛,青华携了黛玉而出。
门口却见门子抱着个破包袱蹲在墙角抹眼泪,黛玉知门子的厉害,怕他这一去,有了转机又去害人,便对青华道:“我瞧他有悔过之意,大师身边少个服侍之人,不如带了家去?”
青华不喜黑痣,嫌弃他生的丑陋,但知黛玉心窍比干,定然有深意,也不管她,随她买了门子去了。
那门子听闻可以去林家当差,正无可去之地,自是满心答应,黛玉却是吩咐家人备下身契,却是让他签了个死契,就是这辈子林家不放人他就别想出去其他作为。
黛玉转头便将他托付林湖,说是让这家仆去乡下林海守护家族祠堂等事,不许叫他出田庄,没几日因这门子手脚不干净,被打断一条腿扔到庄外自生自灭了。
自此这黑痣害人的门子再没作妖的本钱了,不足为虑。
门子之事处理之后,青华带黛玉道士隐家中赴宴,说起葫芦庙差点起火之事。
士隐很有感触,这葫芦庙香火不断,说不得那日又火烛生事,烧了起来就甚是可怕。
他当机立断把甄家与葫芦庙挨墙拆开,留出一车距离,作为清仁巷同向外街小道,也算是与葫芦庙隔开,做了一道防护墙。
这日,黛玉约了明玉一起到英莲家里玩耍,三个女孩子睡不着午觉,悄悄爬起来,也不敢大声玩闹,怕吵醒嬷嬷们又被说嘴,便各自拿了根针,练习穿针,为乞巧节做准备。
明玉性子急,怎么都穿不进去,扔了针小声道:“不练了,说不定等乞巧节那天我就突然能穿进去了呢?”
英莲年纪最小,但性格温顺,在外面遭了许多罪,胆子变小很多,她也穿不进去,但是捏着针却不敢说不穿了。
黛玉见她们俩这样,也放了针,伸个懒腰道:“我也穿不进去,罢了,我们去花园子瞧葡萄长大没有吧!”
英莲家后园子种了一架子的葡萄,如今有手指头那般大小,早熟的已有点点紫色,姑娘们没事每日都去数有几颗葡萄熟了,紫色是不是又深了些。
嬷嬷们都在昏昏欲睡,姑娘们却是精神的很。
三个小人人悄默默出屋门,往屋后的花园子跑去,没一会儿到了后园,几个人想笑,又赶紧忍住,怕吵到都在午睡的人。
三个人蹑手蹑脚往葡萄架而去,不妨却听见有人说话。
黛玉停下,明玉和英莲也站定了。
三人作怪,便蹲在花木后听那两人在葡萄架下低语。
“老爷,这是我亲手绣的,你穿着不合适我再改。前些日子,大姑娘丢了,家里乱糟糟的,大奶奶整日的哭,坏了眼睛,便把这些给老爷做小衣的活儿交给我,我手艺不精,老爷穿着若是不适,定不要责怪。”
听着话是个女子,声音轻轻柔柔的。
黛玉看英莲,英莲摇头,她也才回家,家里人认不全的。
老爷应该是甄士隐,“娇杏,你的心意老爷知道啦,我年纪大了,也用不了这许多,你近来送了许多衣物鞋袜,尽够了。你有这心意,不如倒给大奶奶多分担,原本姑娘丢了,日子是没指望了,现今阖家团圆,我也没什么求的,只愿大家都好,回头我跟大奶奶说给你寻个好人家,你们也都有个好归宿。”
黛玉捂嘴想笑,想来这是甄大娘子房子的丫鬟,想爬老爷床呢,奈何甄士隐年纪大了,也没这心思,那丫鬟居然是娇杏。
难怪当日甄士隐宴请贾雨村,能在屋里看到院中掐花还咳嗽的娇杏,后来嫁给贾雨村,不过一年多生了儿子,便被扶正做了正室,倒很是有心思手段。
黛玉推了把明玉,明玉本就蹲的腿麻,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哎呀”了一声。
“谁在那里?”甄士隐正与想爬床的丫鬟交代清楚,叫她别作多想,不妨被人撞见,唬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三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抬着粉嫩的小脸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和娇杏。
娇杏羞得满面通红,捂住脸,飞快地跑了。
甄士隐——
黛玉等被嬷嬷找回屋子,皆垂头丧气,甄大娘子问她们三个为什么不睡午觉跑出去淘气。
明玉嘴快,便毫不遮拦地把园子里葡萄架下所见都说了,说完还推黛玉和英莲,“我没有说错吧,我们原本是打算看葡萄熟了没有,不妨看见大老爷和娇杏在聊天,说怎么穿衣服,说了好久,我腿都蹲麻了。”
黛玉不吭声,英莲点头。
甄大娘子脸色变幻,叫奶母带了她们三个去洗漱换身衣服,倒是认真想起家里这几个丫鬟的事来。
娇杏是自小服侍她的,生的倒是有几分姿色,更妙的是细腰丰臀,倒是个多子之相,她既有这个心思,倒不如给老爷做个妾。
自己身体是不中用了,老爷只有一个女儿,原来几个姨娘年纪也大了,不会生养了。
这偌大家业无人继承,总不能这般将来给了族中子弟或者以无子为由被官府收回,就算给女儿陪嫁也不能全把家业陪了,倒不如趁着老爷近来精神好,让他纳妾留个后。
甄娘子拿定主意,晚间便与士隐说了,士隐因女儿丢失半年,身心憔悴,并无纳妾心思,奈何大娘子各方劝说,他想着娇杏那模样倒也很合心意,便应了下来。
甄娘子又去寻来娇杏,娇杏以为大娘子为她对老爷有异样心思的事被发现,要罚她,吓得筛糠一般抖,跪着要求饶。
不妨甄娘子却说要摆酒给她开脸给老爷做妾,娇杏简直喜从天降,不妨一直担忧的终身大事倒成真了,她一直在老爷那边花心思,这般看倒不如一早就求大娘子呢!
士隐年岁虽然大了些,但是为人和善,对下人、佃农等都很宽容,是个难得的主家。
他有偌大的家业,却又无子,只一女儿,若是给他做妾,一年半载养个儿子,就算姨娘又如何,还不是一生富贵的命?哪里都比做丫鬟将来配个小厮或随便嫁出去个平民百姓的强。
去岁在老爷院中见到那贾雨村,倒是巨眼豪杰之相,可惜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呢?倒不如就在甄家谋个前程。
黛玉与明玉被送回林家,不曾想她们三个淘气玩耍,却把娇杏的命运撞出个歪路来,不久后娇杏便被抬了姨娘,过了两月便诊出有孕。
第二年就给甄士隐生了个儿子,英莲自此有父有母,家业富贵,还有了弟弟,后半生自然是无忧了。
黛玉住的久了,贾敏派了管家催着回扬州,到底是个身体柔弱的小女儿,她实在不放心养在别人家,虽然是林家族人也是不好。
黛玉见事情已了,也不留恋姑苏,便要家去。
甄士隐自是送了许多东西来,吃食玩物衣服收拾,满满一大车。
黛玉推辞,奈何士隐坚持,这点东西哪里及得上他的独生女儿和一辈子偌大的家业?若不是林家,他家还不知道现今如何光景呢!
自此林家和甄家倒是常来常往,黛玉嘱咐英莲要读书识字,她们好通信,英莲对她极为依恋,拉着她的手不停掉金豆子,奶奶地说:“林妹妹,我舍不得你。”
黛玉安慰她,“回头来扬州看我,或者我回姑苏看你。总有再见的。”
明玉也哭得泪人儿一般,“呜呜,我要跟你一起去扬州。”
江湖笑话她,“你是姐姐呢,妹妹倒没哭,瞧你哭的丑样子。”
黛玉见她如此,也很舍不得,明玉爽朗明快的性子,让她也变得活泼许多,有点童心回暖的感觉。
青华早瞧出这点,跟江湖商量,“不若带明姑娘去扬州住些日子,上次去的匆忙,林太太也多次邀请,两位姐妹一处玩耍也好做个伴儿。”
明玉听了这话,眼泪汪汪去拉林湖,林管家也忙上前回道:“太太临走前一再吩咐,若是可行不若带明姑娘一起回扬州住些日子。”
林湖见此,思考片刻便答应了,明玉高兴地抱着黛玉欢呼,换英莲抹眼泪了,抱着甄娘子哭个不停,黛玉眼圈发酸,也忍不住哭。
几个小姑娘这个模样,倒让大人们深感情义难得,赞叹儿女真性情,日后往来就更亲密了。
因明玉随行,林家奶奶要挽留多住一天,给明日收拾行李,管家推辞,“船只都等着了,实在不好再耽搁一天,家里一切都是齐全的,我家大姑娘有的都有明姑娘一份,倒不必忙着收拾。”
林湖夫妇也是疏朗性子,知道林海家里富贵,便由着去了。
但没几日倒是让家人收拾了明玉平日穿用之物送来,并不是那等穷酸只想占便宜的族人做派,这叫贾敏和黛玉对林湖一家生出许多好感,以前与族人几乎断绝往来,倒因为明玉和黛玉而亲密走动起来。
这年头宗族合心,是很大一股力量,前世里黛玉孤身一人,家里没甚宗族,便落得个投靠贾府,被王夫人等不知道吞没了多少家财,自己还年轻短命而亡,甚是可怜。
但凡她当日有宗族在,就算比不过贾府权势,好歹也能被家族接走归家入农,也好过那看似繁华盛景的凄凉。
明玉就像一颗小太阳,开心果一般,在林府带着黛玉和润玉各种淘气,贾敏看着两个孩子整日跑来跑去,虽淘气的每日脏兮兮的,但却比以前更康健,性格也外向活泼,甚是高兴,对明玉也是真心疼爱,跟黛玉一样不差。
黛玉倒是自在放开心性,前世成了大人,回头总遗憾童年没玩够,这重新有了童年,又少了许多对未来的忧虑,倒不如开开心心做个小孩子,再活一次。
青华整日被三个孩子追着跑,也是童心大发,带着他们淘气,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那林家的后花园子,每日都是欢声笑语,甚为热闹。
以前清净的林府有了另外一种繁华模样,就连烟火气都浓重起来。
自此越发的兴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