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今夜没有月亮。
阴风阵阵的乱坟岗,冷意四起。
宴深站在山岗中央,挺拔的背影,有着不可一世的孤独。
他在等,等慎和通与他的人。
时间已经过去一刻钟,却依然未见到对方的身影。
对于慎和通的故作玄虚,宴深丝毫不慌张,他平静地等待着。
暴风前都有宁静,何况这场血雨腥风前,他当然也要先静一静。
……
慎和通已经到了,在宴深到之前他就到了。
他未准时的出现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扰乱宴深的心智,令其狂躁。
这人一旦狂躁了,就容易没有脑子。
仅靠蛮力,宴深又怎么可能干得过他所带来的那么多人?
这场大战,慎和通格外的有把握。
又是一刻钟后。
宴深依然还是站在那个位置,一动未动。
“慎太医,这大晚上的,你不会是把小王叫来,守鬼的吧?”双手抱住臂膀的巴意图,甚是不满地问道。
慎和通摇头,“小王爷误会了,我这是兵法。”
对于慎和通的解释,巴意图极为的不屑,“别给小王扯犊子,要杀要剐只要你一句话,小王这就冲出去将七王爷干掉!”
“再等等。”慎和通看着手握佩剑的宴深,拒绝了,“你的人何时将齐贵妃带到?”
巴意图认真地推断了一番时间,“应该快了。”
“那就等齐贵妃到了。”慎和通的脸上,露出阴险至极的笑容。
若是一剑要了宴深的命,在慎和通看来,那可就太便宜宴深了。
他要一点一点地折磨宴深,先诛心,接着再是肉体。
他要让宴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跪在地上像狗一样地求他,求他让他死。
……
很快,一辆马车驶入乱坟岗,在慎和通的身后停下。
慎和通随即起身,接过车夫手中的绳子,拉着马车朝着宴深走去。
宴深闻声迅速转身,目光在触及到慎和通之时,立马变了脸色,“竟然是你!”
“听七王爷这口气,似乎不欢迎在下。”慎和通得意的笑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当中。
宴深点头,“本王欢不欢迎慎太医,慎太医的心里难道没有点数?这有些话,若是说得太直接了,也就不好了。慎太医虽然是姘夫,但面子还是要的。本王说得对吧?”
姘夫?
这个该死的宴深,竟然敢说他是姘夫。
宴深的怒气还未被激起,慎和通反倒是先怒了,“我与若南是真爱!是你那不要脸的爹,仗着自己是皇上,非得拆散我们不可!你们姓宴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在这个漆黑一片的乱坟岗,回荡着。
可惜对于宴深而言,却没有丝毫震慑力。
“慎太医若是这么说,可就无情了。这些年,我们姓宴的,养着你,养着你的若南,还养着你们的儿子。若我们都没有一个好东西,那你们呢?”宴深沉声讥讽道,“天下没有到你们姓慎的人手中,就是错的?”
慎和通冷冷地笑了。
他没有想到,这个隐藏了多年的秘密,竟然被宴深知道了。
绥安最为睿智的王爷,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
可是,那又如何呢?
“你们姓宴的,配这天下吗?这天下,是卫丞相带着人马厮杀出来的,是皇上不要脸,给其安了通敌罪名。你们才白捡了这天下!你以为你们算什么东西!”慎和通两眼通红,愤怒与嫉妒,让他已经走在了失去理智的边缘。
宴深点头,“对,这天下就是我你们姓宴的人捡到的。既然你们姓慎的那么厉害,为何捡到的不是你们?”
如此不要脸的言辞,令慎和通气的心脏都疼了,“你们会遭报应的!”
“皇上的失踪,不是已经是报应了吗?”宴深漫不经心地回应着这份愤怒。
这世间竟然还有人,这样说自己的亲爹,慎和通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七王爷和传闻当中一模一样——冷血无情。
“七王爷可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失踪你不仅不急,还说是报应。就你这样的人,还想当皇上?痴人说梦!”慎和通的训斥,听起来反倒是还像句人话。
“慎太医都说了这是我们姓宴的报应,本王为何要急?这报应总得有人去承担,不是吗?”宴深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只要不是本王,是谁都行。”
慎和通摇头,“不,你们姓宴的都应该遭报应,都应该去死!”
“可本王母妃并不姓宴,那慎太医又为何要绑架她?本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慎太医搞不定本王,所以才出此下策,去绑架一个女子?”宴深居高临下地看着慎和通,“如此说来,慎太医岂不是更不是东西?”
“呵!在下不是东西又如何?今日,你与你母妃都将死在我这个不是东西的人手里。”慎和通仰天长笑,而后突然颔首,直视着宴深的眼睛,“若是七王爷肯跪下来求在下,在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放过你的母妃。”
“只要本王跪下来求你,你就肯放本王的母妃走?”宴深若有所思地看着慎和通。
慎和通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这就要看七王爷跪得如何了?跪得好了,在下二话不说放走你母妃。若是跪得不好,那在下只好取下七王爷的双膝,好生教七王爷跪了。”
“本王这一生,只跪天地和死人。慎太医觉得自己是哪一种人?”宴深将脚下踩到的头盖骨,扔到一旁,随即坐了下来。
这站的久了,又是俯视的视角,难免有些消耗体力。
慎和通没有回答宴深的问题,而是挥了挥手。
一直蹲守在他身后的巴意图,随即掀开门帘,将蒙着头的齐云烟从马车上,粗鲁地拽了下来,而后一脚踹倒在慎和通的身旁。
“那……七王爷觉得在下应该是哪一种?”慎和通手中的剑,立马刺向齐云烟的脖子。
没有料到的,是宴深竟然不为所动。
“七王爷这可是以为本太医不敢动手?”慎和通的剑用力地朝着齐云烟的臂膀刺去,鲜血顺着她的衣裳浸染出来。
倒在地上的齐云烟,痛苦地挣扎着,却因嘴巴被塞了布,只能发出嗯嗯唧唧的痛苦声。
“现在七王爷信了吗?”慎和通的目光变得极为挑衅,“若是再不给本太医跪下,本太医就要了齐贵妃的命!”
只要齐云烟这个筹码在手,那宴深必定只能任由他拿捏!
宴深点头,接着两只手合在一起,鼓起了掌,“慎太医方才那个位置,怎么刺得死人?不如本王教你,刺在哪个地方,才会令人格外的痛不欲生?”
此操作令慎和通瞠目结舌,“齐贵妃可是你的母妃,七王爷这般狠心可真是令在下大开眼界!畜生都知道感恩自己的母亲,没有想到七王爷连畜生都不如!”
大叹一口气的慎和通,内心出现了丝丝慌张。
他万万没有想到,拿齐云烟下手,竟然对宴深而言,没有丝毫威胁?
可上一次他约宴深赴约时,宴深都是畏惧的。
这中间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慎和通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本王畜生都不如,是慎太医自己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宴深的手中握着从地上捡起来的人骨头,来回颠动着,“齐云烟可不是本王的母妃,本王的母妃早就死了,而且死在她的手下。所以,慎太医叫本王如何感恩?对于仇人最好的感恩,不就是杀了她吗?还是说本王应该感激慎太医,帮本王铲除了杀母仇人?”
齐云烟不是宴深的生母?
这个传言,阮若南的确有给他提及过,但慎和通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这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可能。
因为齐云烟是宴修最为宠爱的妃子,日日都陪在宴修身旁,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去与别的男子生孩子?
宴深满是恨意地看了一眼齐云烟,又将目光回到慎和通身上,“依的本王的性子,早就一剑封喉了。慎太医这么犹豫,可是在害怕?”
慎和通依然不相信这个事实,会不会是宴深故意这样说,好让他放过齐云烟?
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上这样的当!
慎和通的剑,再次挥起来,只是这次,目的地是齐云烟的心脏。
他不信如此致命的一剑,宴深还能做到视若无睹。
可事实就是宴深依然一动未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那一剑,狠狠地刺进齐云烟的心脏。
连挣扎都来不及挣扎,齐云烟就一动未动了。
显然已经死了。
而齐云烟死了,慎和通手中唯一的筹码也就没了。
愣在原地的慎和通,看了看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宴深,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鲜血还在滴答滴答地掉落着的剑,再看了看已经死去的齐云烟。
一时间竟是茫然无措,直到巴意图走到他的面前。
方才还像死了的慎和通,瞬间就活了,他像疯了一样的发出命令,“巴意图,给我杀了七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