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哨兵与向导
“啊？平衡剂？”
小火龙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认认真真琢磨了半天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而后福至心灵地反应过来——刚进朝城收集个人资料之后，好像是给他和李一鸣发了药剂来着，好像还分长效短效，三月一次半年一次一年一次，各种款式任选，包装在一支支试管里，还做成了各式各样的口味。
朝城这方面很人性化，既不希望哨兵觉得这是药物，还给了哨兵自由选择的权利，他们可以花费功绩去找医疗部的向导接受辅助，也可以选择使用免费发放的第五代平衡剂。游子龙当时一贫如洗，反正不够去医疗部……
当时他是选了个啥来着……？
哨兵有超于常人的五感，随之而来的就是过重的感官负荷，如果没有向导的精神抚慰和信息梳理，哨兵大都会有间歇性的躁狂，并且随着年龄增长，愈发神经质，这种躁狂有时是致命的，会导致自残、自杀，更常见的是失去理智，伤害他人。
平衡剂，其实就是人工合成的向导素，配合一些药物，
初代平衡剂只能抑制行为失控，缓解躁狂，但无法从根本上缓解哨兵的感官负荷，没有向导的哨兵长期使用平衡剂，宛如饮鸩止渴，寿命大幅度缩减。
第二代的平衡剂着重于解决给哨兵的五感“减压”，大量哨兵反馈，服药后“岁月静好”，不再争强好胜，失去了攻击性，与世无争，风月温柔。多次服药后，这些哨兵五感逐渐迟钝，甚至不如普通人，由此导致了大批量哨兵在战场上死亡。
第三代与第四代平衡剂做出了一定调整，副作用逐渐减少，稳定性也逐渐增强，历史上称为解放向导的里程碑。
尔后，发展到了如今的第五代。如今的平衡剂，虽然没有货真价实的活体向导那样梳理信息和精神抚慰的作用，但能够从生理化学反应上使得哨兵情绪稳定，也能够帮助哨兵自行调节五感的敏锐度，配合军医向导的一定精神疏导，对寿命和能力都没有损害。
可药物毕竟代替不了向导。
向导与哨兵不同，他们的体能、五感，皆与常人相似，但精神力十分强大，可以轻易调节自己的感知，也可以帮助哨兵调节五感，梳理信息，使得哨兵的能力增强。此外，向导可以与哨兵互相标记，进行精神与□□的结合，从此双方能力大幅度增长，哨兵随时能接受向导的精神辅助和安抚，是真正灵魂的另一半，彼此相伴一生，直到死亡。
向导仍使许多哨兵趋之若鹜。
也许是从前的平衡剂副作用惊人，使得有些人不愿意相信如今的平衡剂没有危害，这些人一边嫌弃低级的向导，一边又想得到他们天然的向导素和精神抚慰，如果不是标记结合的一方死亡会给另一方带来巨大的痛苦，事情可能会更糟。也有些人，咬定哨兵与向导的结合就天道天意，就该顺其自然，对拒绝与哨兵结合的向导指指点点；还有些哨兵，索性图谋的就是与向导标记结合后，大幅度的能力提升，哪怕不是正式的标记结合，只是普通的辅助，也能带来能力的增益。
“平衡剂……就是，那个，装在试管里的饮料吗？”游子龙挠挠头，他倒不是装傻，从前在南c区，游子龙他们吃的平衡剂，都是第四代的小白片，一片管一年。
那会儿他年纪也不大，小大和平哥唬他，说不吃药就会变成丧尸，见谁咬谁。游子龙虽然不大乐意，但是还是乖乖吃了。后面，他倒是知道哨兵会躁狂，也不用平哥小大追着他塞药了。发了就吃，可是，大部分情况都是上头把药发下来，队友管他三七二十一的，直接把小白片给他丢碗里，他吃饭的时候都不用过脑子，直接就给吃了，一年只有一次，哪儿会有什么印象。
游子龙对着天花板冥思苦想，就跟天花板上有答案似的。
——当时朝城发的平衡剂种类挺多，那一支时效是多久他真没想起来，就记得是可乐口味的……另外的口味好像还有红酒、伏特加、威士忌、咖啡、酸奶、热可可，品类繁多。
他当时感叹朝城就是不一样，连平衡剂都做得那么好吃，很可能开开心心选了个时效短的，然后带着四五支不同口味拿走放在宿舍。
再后来……搬进了长官的屋子，就把这事儿彻底忘了。
“……可能是吃的短效的，过期……不是，过时效了？”
游子龙推断出自己的行为逻辑，忍不住想对自己鼓鼓掌。他居然难得地继续深思了一下，对他这两天的心神不宁做出了精准的总结，还感叹，
“哇——所以我这几天浑身不得劲是因为没吃平衡剂吗！好神奇！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一直觉得他们说我是哨兵肯定是检查错了来着，长官！长官长官！我居然真是个哨兵诶！这就是狂躁的感觉吗！好神奇！！”
沈让的内心从质疑和到无语，从无语到无力，最后定格在一个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的表情上，他看看身边因为躁狂而无比兴奋的人，觉得自己怀疑他图谋不轨，是真的太高估游子龙了。
我错了，我侮辱了图谋不轨这个词。沈让诚恳致歉。
“你把泡芙置于何地？”沈让叹了口气，为那只大狗鸣不平，心说合着你的精神兽都不算你是哨兵的铁证，非得自己难受了才有切实体验吗？
“长官……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脑子里居然想的是那条狗？！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火龙了？”
游子龙鬼叫一声，猛地掀开被子蹦起来，沈让被他带得身子一歪，右手慌乱地一把抓住床栏，左手撑着床面，把自己摆回去，横了他一眼。
“再闹，就把你打包到医疗部。”沈让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被子被掀开，也漏了风，腿上有些位置看得到够不到。他也有点来脾气，躺好之后一边扯被子，一边放狠话，
“谭初认得吗，那个治疗系异能的向导，让她给你做精神疏导，功绩我出。”
“长官，长官我错了长官！”游子龙讨饶。
他在医疗部统共呆了没两天，正面遇上谭初就一回。这谭初绝对是个奇葩，她是a级的治疗异能，据说和他游子龙一样离谱，刚开始那两年，促进手指头上的小刀口愈合，她能用力过度到从伤口上给你再长出根手指头——虽然不知道这个故事的真假，但听起来确实很不靠谱。
此外，这位对医疗毫无兴趣，对人体的了解止步于“headshoulderskneesandtoes”这首英文儿歌，对组织器官血管骨骼肌肉病毒生理生化一窍不通，被拉进手术室只能当人形止血钳用，主刀指哪儿，她催生愈合哪儿，还发生过给人血管接岔了的事故。这么多年来供职于朝城医疗部，唯一的进步就是，终于能在切开的腹腔里，用肉眼分出动脉和静脉了。
她的兴趣在哪儿呢，在法学。她认为哪怕在这个弱肉强食时期，法律依旧应该存在，大到大后方，小到不足以称为小型基地的人类聚集区，说到底都是权力机器，构成了社会组织，无论是过去还是如今，如论是哪个时代，法律对社会组织都是有意义的，并不会因为人类生存堪忧就失去其重要性。
曾经有不开眼的哨兵找她做精神疏导，她倒是履行了军医的身份，给人做了，同时念叨了个把小时的目前存在的向导平权问题，愤愤地抨击了各别人类基地处理问题的能力与方式，并侃侃而谈了她设想中这些问题对应的治理机制、以及应该构建的体系。
最后她说：“虽然这显得我很不专业，但我认为，如果社会的劣根性没有办法被拔除的时候，所有侵犯他人权利的人都应该被当做恶劣来源拔除，彻，底，消，灭。”
哨兵的躁狂倒是好了，人疯了。
游子龙不敢想自己落在这个人手里的后果，很可能使他本就不太灵光的大脑袋……雪上加霜。他认怂地去把自己刚刚掀开的被子扯好压紧，把长官裹成个蚕宝宝的样子，然后又钻进沈让被窝，继续给人揉胃，帮助消化，
“长官……我错了！”他深吸一口气，“我明天一早就去吃平衡剂，你让我吃哪管我就吃哪管，口味再难吃我都吃，我尽量不追着泡芙烧它屁股上的毛了，一定和它友好相处，相亲相爱一家人，我天天给你把饭菜里的葱姜蒜全都挑走……”
沈让好气又好笑，游子龙的思维方式非常的简单直白，他有时会过度热心，但很少让人觉得不舒服，他思维简单到连沈让意有所指的敲打的质疑都听不出来，却又偏偏能注意到沈让不爱吃葱姜蒜的细枝末节，沈让轻轻拍拍他，还能说什么呢？
“我给你做精神疏导吧，就这两天，带着你用一用异能。”
就像手把手教孩子写字的父母，就像学游泳的新手手中的浮板，就像教练车脚下的刹车，他终于决定带着不开窍的小哨兵，学着调动自己的五感，重新去认识这个世界，重新去认识火系异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