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涨工资
放权一事说来容易，做起来却绝非易事，除去作战部的日常调度和安排好的行政执行，更有许多阶段性的项目和新的问题，好比说，对内有丧尸潮后资源调配，冬季水电供给，工业和经济的复苏，小事还包括家长里短的情感纠纷；对外有丧尸潮后辖区再划份和灾后重建的项目，包括对打秋风的幸存者的处理方式……加上由于沈让罢工，饮食和水源的分配方式改变，自上而下无数琐碎的事情，都亟待决策、解决。
沈让在城主的位置上待这么多年，绝不是靠一个异能坐稳的。
以谢允为首的一干人等，在短短一周的时间中撂了十五次挑子，平均每天两次，还欠一天。最终忍无可忍集体请愿，问老卫，城主大人能不能不退位，他们愿意从旁协助。更有甚者，老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给小火龙去了个电话，用一种声泪俱下的浮夸语调，说：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让城主克扣我的功绩，或者放我出去和丧尸打架，而不是让我每天接受谢允的电话轰炸。你知道吗，谭初说，伴侣具有优先继承权，所以如果沈让撂挑子了，那就是你来接管这些事儿！妈的为什么要让我们经历这些！！”
当事城主听着开了免提的通讯器，也不知道究竟把这些话听进去了几句。他坐在一个巨大的紫色健身球上，健身球两侧都放了和球体直径差不多高的柜子，他双手撑在两边柜子上，手指还无力蜷缩着，掌根却已经用尽全力在支撑身体。
游子龙跪在他正前方，扶着他的双腿。
他光着身子，只包了个纸尿裤，肚子鼓鼓的，里头灌了透析液，透析管用自黏绷带缠着。这健身球是从医疗部的产房借来的，上下晃动身体，能帮助分娩。放在复健里，就是锻炼平衡能力。
小火龙听着老墨这话，仰起脸对沈让笑得阳光灿烂，“让让，他们说我是你的伴侣哦！”
老墨在通讯器那一头听到这一句，满腹抱怨突然噎住，他也挺佩服游子龙这个抓重点能力的，要不是这两天他也成功脱单，一准儿能被塞一嘴狗粮。老墨在那边愣住，噎了好半天，终于重新想起来这次电话的中心思想。
“……能不能劝劝你家城主别退位啊。把活儿分出来也行啊，我们一定好好替老板干活儿！”
他深切地忏悔着往日偷懒的行径，又把谢允从头到脚数落了一番，说一定是谢允在其位不谋其政，才把沈让累成这样。现在大家都改过自新了，一致认同该给城主加工资，提案已经通过，求求沈让千万别辞职。
伴随着老墨絮絮叨叨的背景音，沈让喘着粗气，已经坐不稳了。他上身逐渐后仰，露出没什么肉的脖颈，喉结突出，健身球往外滚了一点，小火龙连忙给他推回去，双手扶住纸尿裤两侧的腰胯。
“能不能让我们长官好好休息啊！换谁干不是干！非要让让来吗！”
小火龙这会儿有点失去耐心，对着老墨嚷嚷。他其实也摸不准沈让的心思，一边是私心，不想自家长官天天这么忙这么累，一边又觉得沈让其实应该是想要干活儿的，退位也是情非得已。就像他帮沈让做复健的时候心情都挺矛盾的，一边是心疼，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帮让让做，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地复健，一边又觉得让让应该还是希望自己能好起来……
“让让，不理他们！”小火龙于是倾身揽住沈让的后背，使他上身竖直起来，“我们这三个月好好锻炼，之后去城区买个大房子！”
“咱们在家里建个复健室，让让不这么累就不会生病了，身体好了就能学走路……我还可以去食堂学做饭！给你做好消化又好吃的。咱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你不喜欢吃葱咱们就不买葱。还可以在院子里弄一块菜地，当天想吃什么就种什么。”
“你要是愿意，到那时候身体好了，还是可以帮朝城种地，不愿意的话我就去作战部出出任务……”小火龙念念叨叨畅想美好生活，老墨被无视得彻底，在电话对面气得半死，啪地按了个挂断键。
沈让额头上潮湿微汗，嘴唇略微有些发抖，被这样一揽，重心并没有落在脊柱上，而是向前躬身，身体微微向□□斜，又要往边上倒，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撑，带着助力手套的左手在柜子上蹭了一下，随后滑开，又落在健身球上，手套和健身球的橡皮质地摩擦，发出“卟~”的一声，指骨也敲在床边。
“啊！疼不疼！！”
小火龙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旁边通讯器传来通话断开的“嘟嘟嘟嘟”的声音，他手忙脚乱去按掉，另一只手去抓沈让的左手，沈让一下子又失去支撑，整个人直接向后倒在了床上。
他臀部还在健身球上，健身球在往外滚，而他上半身倒在了床面，双腿已经开始抽搐，带着脚面晃动。游子龙吓了一跳，扑上去把人抱住，也不要健身球了，一脚踢开旁边的柜子，把人打横抱起来。
突如其来的发力使得背后没好透的伤口突然疼了一下，他险些手臂一软，下意识“嘶”了一声，往前一送，把沈让的大腿也送回床上。沈让被那一下摔倒吓着，双腿肌肉痉挛，气息不稳，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声，皱着眉偏头去看他。
“没事，没事，你没摔着吧？手有没有扭着？”
小火龙疼的那一下还没缓过来，他把沈让臀部和大腿挪到了床上，可小腿还在床边以外的地方悬着，因为要锻炼，沈让没吃肌松药，小腿仍在痉挛，右脚外侧别扭地蹭着地面抽着，左脚则是离开了地面，小腿带动着松弛的脚踝，软绵绵的脚丫在空中拍打。
沈让颓然闭上眼。
随后就是漫长的痉挛，他没再说话，只装作累极了睡去的样子。游子龙缓过劲儿来，把他抱上床躺好，认认真真检查了全身的皮肤和关节。最后解开纸尿裤，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又臊又臭的味道。游子龙拿来湿巾一点点擦干净，又给他换上干净的纸尿裤。
“让让，别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不会摔着你了。”
小火龙总是很莽撞，也总是很会道歉。
他蹲在床头，把沈让的左手从被窝里捞出来，双手捧着，仔仔细细捋直他的手指，看着发红的地方，轻得像对待一件易碎品。他每轻轻动一下，就要看看沈让的表情，吹吹，再问长官，“痛不痛？”沈让答了几次“不痛”，到后面甚至懒得张嘴了。
他哪里能感觉到痛不痛呢。
沈让垂着眼帘，任游子龙随便摆弄他的手，一如任由他摆弄他的身体。游子龙一副犯错的样子，检查了半天，终于不说话了，倒是沈让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那眼神漆黑又深邃，游子龙看不懂。
“年终，作战部缺人手。你去出一些简单的任务吧，城中治安，巡逻换防……记得去医疗部，坚持复健，别落下旧伤。”
游子龙听着这话越听越不对，当下哭丧起脸，耷拉着脑袋，蹲在床面前，可怜巴巴扒着的床沿，仰着脸看沈让，活像只被遗弃的大狗，连游泡芙都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和主人一模一样地姿势，屁股着地，两只爪爪搭在床边，时不时立起来，短爪爪抱在一起作揖，站不住了又趴在床边，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沈让，伸着脖子“呜呜呜嗷嗷嗷呜呜”地叫唤。
“让让，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会摔着你了，你不想复健咱们就不复，我做错什么了我都改好不好，你别不要我！”小火龙也叫唤，他一叠声道歉认错，可怜得不得了。
沈让的床头摇得挺高，床尾也稍微抬起来了些，膝弯垫着体位枕，这姿势他觉得舒服，也稳定不容易滑下去，却是一个很没有攻击性的姿势。沈让偏头看着小火龙，看了好一会儿。
“别乱想，我不会不要朝城的任何人。”
他这话说得奇怪，答非所问，还一竿子把游子龙打回“任何人”中普普通通的一个，可他语气平静温和，又似叹息。游子龙歪了歪头，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正要张嘴申辩，沈让却没给游子龙一个反应的机会，像是笑了笑，打断了他的思路。
“不想去就算了。起来吧。”
？？？
就这？就完了？游子龙震惊得直接忘了自己刚刚想说什么。
沈让做出的决定什么时候也能被他这么轻易就干涉了？他准备了一肚子求情的话，甚至已经想好找老卫帮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开具证明白表示自己目前还不适合出任务，结果沈让居然这么好说话地就直接答应了？他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得慌。
小火龙哽了半天，茫然地看着长官，可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沈让下一个指示，好像话就这么说完了。他很不确定地偏头偷看沈让的表情，捧着他爪子没撒手，过了大概有三分多钟，游泡芙都跳上床了，他才小心翼翼站起来，持续拿眼角偷偷观察着长官。
沈让却重新闭上眼睛，呼吸绵长，像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