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连哄带骗
沈让为什么生气？游子龙琢磨了一会儿，倒是有了个猜测，试探着打量着沈让，像个犯错的狗子。
思维或成困局，沈让不打算纠结于此，他掷地有声地吐出“生气”两字，闭上眼决计不再和游子龙交流。可惜哨兵偷摸着通过精神连结骚扰他，结合之后，沈让虽因为精神图景崩溃不能用向导能力，可游子龙仍旧精神力见长，他用精神触丝轻轻撩拨着沈让，撩拨了几下，沈让突然睁眼，下眼尾向上隆起，眼神不善，带起几丝精神力的波动，游子龙只得吃瘪收手，生怕逼急了他。
“你生小火龙的气，但是不记得为什么生气，对不对？”
沈让这会儿注意力在他身上，把这句话听明白了，眼神又转过去看他，没点头，眼神却是明显表示听进去了，示意他继续说。
“小火龙错了，小火龙给让让道歉。都是小火龙不好！”
游子龙秉承着该认怂的时候绝不犟嘴，以及长官说什么都对，两条原则，迅速投降。他可不敢让沈让这会儿把前因后果都想起来，赶紧用一双圆溜溜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家长官，那意思，我错了，我乖，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
沈让还是沉默地看着游子龙，一副等着他往下说的意思。他是精神失常思维障碍，情感呆钝自我封闭，并不是心智倒退，也没有失忆，外人跟他说话，他没法集中精力听不进去，但游子龙的大部分话他是愿意听、能听懂的，也对游子龙格外关注，醒来之后几乎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与游子龙有关。
游子龙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因此高兴一下。
“小火龙道歉了，让让还是生气，对不对？”
游子龙求生欲爆棚，一边打量着沈让的眼神，见他没有满意的意思，赶紧接着说，同时把床头放低，扶着沈让稍微躺下侧身，自己也换了个姿势趴在床上与沈让面面相觑。
“让让喜欢小火龙，不会因为生气不要小火龙。等让让身体好一点，要打要骂都可以，那现在咱们就要解决让让不高兴的问题，所以小火龙要哄让让高兴，对不对？”
这次的句子有点长，沈让眨了眨眼，眼神里有一丝困惑。
游子龙一看把人绕进去了，忙不迭趁热打铁，“那咱们出去晒晒太阳，中午回来泡一杯热可可，晚上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地一起钻被窝，在被窝里亲亲抱抱，让让是不是就能高兴一点？”
他说完还不满意，嘴巴有点干，舔了一下，改口，“我们现在就让医生把胃管和尿管撤了吧，怪难受的，也难怪让让高兴不起来。”
胃管和尿管都是之前下的，沈让之前精神状态太差，护士喂的饭，他清醒的时候给面子吃两口就吃不下了，意识模糊的时候那是喂到嘴里都不知道吞咽，就这还老吐。吃药更是咽不下去。但这两天他自己能喝水，游子龙吃饭的时候给他舀了一勺酸奶他也咽下去了，虽说因为有胃管，吞咽的时候总是皱着眉头。
医生顾虑的多，可小火龙有把握让他吃饭，不仅吃，还能多吃点。
沈让被撤胃管吸引走了注意力，点了点头。游子龙松了口气，爬起来伸手够到墙上的呼叫铃，连着啪啪啪按了好几下——他按铃一贯是这个风格，好在紧急铃和护士铃是分开的，也不至于吓着大家。
护士听着游子龙斩钉截铁的要求，觉得有点稀奇，从没有见过这么罔顾医嘱的患者家属。但事实证明游子龙就是能比医护把人照顾得更好，老卫听说这个诉求，琢磨了一会儿，真就点头同意了。
怎么说呢，就像所有的平衡剂和镇定剂加起来都很难安抚住躁狂的哨兵，可向导的精神按摩加上一点信息素就能把人镇住，若是结合的向导，那简直堪比特效药。哪怕是□□受伤，只要向导在身边，愈合速度都能比平时快上一倍。一般的向导被保护得很好，少有生病受伤的机会，但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应当是反之亦然。
血液检测证明，沈让的免疫力已经在回升，各种炎症导致的白血球升高也逐渐回落。
拔出鼻胃管并不复杂，沈让因为长期留置，又神志不清还容易痉挛，用的是有固定气囊的款式。护士将气囊里面的气体抽出来，尔后嘱咐沈让放松呼气，顺顺溜溜地就把那半米长的管子拎出来了，自然也带了些胃液痰液。护士动作很快，把胃管卷进手套里丢进牛皮纸袋，小火龙在一旁看得心惊，却还是强撑着笑脸，上前给人擦了擦脸。
沈让犯恶心，眼眶发红，鼻子里估计也有些不舒服，在一下下稍稍用力往外呼气，样子有点像哭过吸鼻子。游子龙愣了一会儿才猛地反应过来，把纸巾叠好伸过去，一点儿也不嫌弃，“要不要擤鼻涕？”
护士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病房，听着这话，突然停下来交代，“听着有痰，小游你给他扣扣背吧，呼吸训练和有效咳嗽也要跟上。”
呼吸训练说来简单，就是放松状态下，半仰头开放气道，经鼻深吸气，用口做“o”形，缓缓吐气。而有效咳嗽更简单，深吸一口气，用力往外咳。这些训练能加强肺功能，减少卧床患者的肺炎几率。可也就是这样极其常规，在常人看来几乎毫无难度的锻炼，对于身体虚弱的病人却不算简单，而沈让这种高位截瘫导致呼吸肌受累、咳嗽反射消失的残疾人来说，更是需要反复的锻炼。
游子龙刚住进沈让房间里那会儿高位截瘫四个字一无所知，如今明白这是个让人喘气都费劲的病，吃力的呼吸、无休止的疼痛、失禁的大小便，和漫长得没有尽头的复健。他想起来沈让那时摔在洗手间，对他疾言厉色，想起来那时候沈让每天自己起床穿衣服，自己面对痉挛和低血压低血糖，自己半夜定闹钟醒来翻身，却还给他带早餐。
而今，沈让是伤病的囚徒，被困在一方床榻。
“长官。”游子龙忽然在床边蹲下，仰面看着半坐在床上的沈让。
他忽然明白过来，沈让的情绪混乱，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弹簧绷得太紧尚且会失去弹性，况且是人。他本下意识就想带着沈让做呼吸训练，想了想，又觉得不该让他被生活推着走，出去玩儿完回来训练、晚上训练，不都一样吗。
“咱们出去散步吧。”
游子龙搬进来这个病房以后，病房显得狭小，高背轮椅被停在隔间，已经落了灰。他笑眯眯把轮椅推进屋，轮椅上还有过年的时候他裁剪的贴纸，在肃穆的黑色上显得很有些滑稽。他又想起来过年的时候沈让在外面为了救人摔得那一跤，沈让总是在救人，总是在牺牲，总是被责备，也总是在隐忍。他的精神图景就是他所思所想，草木多情万物有灵，他虽是杀伐决断敢于反抗的性格，却其实并不未自己而活。
他受得了寂寞和枯燥，却不会与自己独处，从未正视过他作为一个“人”的需求。
所以当外界的事情失控，他对旁人来说不再那么“有用”之后，他的世界崩塌了。没什么，置之死地而后生，以前的崩塌了，这次就建一个以他自己为中心的精神图景，让让得学着自私一点，学会享乐，学会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完美的机器来看待，把“贡献社会”和“对人类利益最大化”这些观念通通弱化，与自己和解。
小火龙坐在床边弯腰擦轮椅，沈让被他摆出了侧躺的姿势，避免后背生出压疮。他胡思乱想着，直起身来，才看了一眼沈让。沈让拔了胃管很高兴，闭眼犯困，脸上表情却已经完全忘了先前要秋后算账这码事儿，眼尾带点红，安静苍白。他左手乖乖抵着下巴，右手放在枕头上，看起来像捧着自己脸。
游子龙没忍住，凑上去亲得啵唧响。
沈让没挣扎，睁眼瞥了他一眼，又继续闭眼。小火龙被他那个眼神刺激得脑袋一懵，啄木鸟似的连着亲了好多下，沈让终于烦了，扭脸埋进枕头里，还发出轻微的抱怨哼哼。
“好好好不亲了，让让不喜欢啊？”小火龙嘴上说着不亲，怕人闷着，把人从枕头里挖出来，又没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
呆呆的沈让太好欺负了，他不像以前那样浑身锋芒，这会儿没有外人，他对名字都刻在了自己的塔上哨兵无比信任，无论是生气还是抱怨，都跟孩子耍性子似的。游子龙能通过精神力连接感受到他的情绪，知道他没有真的不高兴，颇有几分有恃无恐。
“小火龙是喜欢让让才亲的嘛，再亲一口好不好？”他说着，又把小心地推着这人肩头与膝盖把人翻成平躺，调整床头让人坐起来。他又在床边落座，好整以暇地和沈让对视。“或者你亲我一口？”
“让让喜欢小火龙吗？”
这句听得懂，完全不需要大脑分析内容，沈让毫不犹豫地点头。
“喜欢就亲一口。”
游子龙恬不知耻地把自己的脸凑上去，一边伸手到裤腰里，往下到尿管的卡扣，用拇指把那卡口打开，尔后用手掌在沈让小腹打圈儿按压。卡口夹闭是为了锻炼膀胱反射，以及防止膀胱萎缩，为了撤下尿管做准备。游子龙按了按圆鼓鼓的小腹，又去揉他只剩软肉的大腿，沈让身子筛糠似抖了一下，小火龙心都化了，他反正不要脸，直接把软趴趴发抖的团子搂怀里了。
这姿势太顺口，沈让就着这个姿势用鼻尖蹭了蹭小火龙的脸颊，本能地眷恋着信任的人，在打了第二个尿摆子之后，气都没喘匀，就试探着亲上去了。他尚且会为被外人吓到而道歉，却全然已经不介意一边排尿一边亲自己的爱人。
游子龙原本只是过过嘴瘾，却被这一下亲懵了，他的手还紧挨着沈让不可告人的部位，却被人这样毫无杂念地在脸上亲了一口。这人还是他灵欲合一，刚渡过结合热，但因为生病而没有好好享受结合的心尖向导。
实施出门计划之前，他可能得先去洗个冷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