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楼后院石桌上，颜枝正在安慰鼻子通红的小如，小如这个小姑娘第一次遇到这样被冤枉的情况，刚刚在众人面前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现在情感得到释放就像洪水决堤一般，一直止不住。
颜枝也为她感到心酸，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比别的同龄人更成熟，望着小如渗出指尖的泪水，颜枝忍不住上前抱住了这个坚强的小姑娘。
“小如，你今日做得很好，你想要什么？姐姐奖励给你好不好？”声音低柔带着暖意。
见扎着双髻的头来回摇晃，颜枝轻轻拍着小如的后背，站在远处的秦辞伫立着，默默地看着颜枝她们，没有靠近半分，毕竟现在去了枝儿也没空理他。
等了好一会儿，小如终于是缓了过来，往后轻轻撤了一步，用衣袖擦干眼泪，带着沙哑但又稚嫩的声音对颜枝说：“小姐，你身上好香啊……”
“是吗？那我送你一个香膏怎么样？让小如一样香香的。”
小如脸颊透着红，羞涩地摇了摇头，“小姐，我去忙了，一会儿晓霞姐该忙不过来了。”
颜枝望着小如跑远的身影，她朝在走廊的秦辞笑着招了招手。
有些拘谨地抬头观察秦辞的表情，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寄月，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一瓶香膏？”
秦辞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坐在石凳上给颜枝和自己倒了一杯茶。
见秦辞这么好说话，颜枝深以为是自己那手工蛋糕的作用，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想起方才那一场混乱，颜枝忍不住坐下询问：“寄月，你怎么知道那人气血虚的？”
秦辞把茶杯递到颜枝的面前，缓缓道：“方才抓他的手看指尖时顺道把了脉。”
得，把脉还能顺道……
“你把脉还知道他吃了山楂？”
秦辞弯唇摇了摇头，“不是把脉把出来的，是他手指上有特别浓郁的山楂味道，当时挣扎的时候口中也有山楂的味道，料想吃的不少。”
颜枝似懂非懂，愣愣地端起茶准备喝，却被秦辞制止住，“当心烫。”
“我有些搞不懂，是气血虚不能吃山楂吗？”颜枝轻轻吹着热茶又问道：“那他为何又要联合假大夫搞这么一出？是有预谋来讹钱的？”
秦辞沉思片刻，启声道：“这人脉象是真的气血虚，看他又面黄肌瘦，山楂多食耗气，气虚之人是万万不能多食的，多食用就会出现像他那样的多汗面惨、手脚无力的模样，不知真相的人想来很容易被骗到。”
“再说他们三人虎口均有茧子，不是下田的庄稼人就是习武之人，可我看衣衫用料不差，应当不是庄稼人，再说鞋子纹理和制法甚至新旧程度都相同，我想，三人必定是认识的。”
颜枝猛喝一口能入嘴的茶水，拍了拍石桌，“原来他们三个当真是串通好了的！他们肯定谋划很久了，连假大夫都安排好了给阿财挖坑，这怕是一个讹人团伙吧。”
简直细思极恐，是对家看她生意火起来要搞她了？果然，赚钱不是那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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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行驶在前往城门的路上，忽然车厢一个晃动，里面似是有模糊的呜咽之声，车窗中突然扔出一团东西，掉在了一位青衫男子的脚边。
不一会儿，车厢恢复平静，马车似是加速地驶过，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切都稀疏平常，唯有那名男子定住了身形。
柳长舟弯腰伸出细长白洁的手将脚边的东西拾起，是一条眼纱和一本话本，眼纱素白因为掉在地上沾上了灰尘，而话本封面除了书名还写着几行字——本书归颜氏妙妙冰所有，请勿随意带离店内。
柳长舟沉默地望向马车远离的方向，将书和眼纱随意地扔在地上，跨步走向了城内。
穿过人流和街边的商铺，一路惹眼而来的柳长舟在悟琴斋前站定，墨瞳中情感复杂。
“长舟？”
听到熟悉的呼唤，柳长舟收回眼中的复杂，染上一抹诧异，转头看向唤他之人，异常俊美的脸庞勾起一抹淡笑，声如清泉落山石般低沉清亮，“师姐。”
任与霜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毕竟那人已经许久未见，没想试探地这么一叫居然真的是他。
“你……你怎么回来了？”任与霜激动地声音都带着颤抖。
柳长舟想以前一样朝任与霜眨眼一笑，“学业有成归故土。”
想到两人在大门外干站着有些傻愣，任与霜赶紧邀他进了悟琴斋，“快进来快进来。”
柳长舟眼神略过早已不同于以前古板装潢的悟琴斋，有些恍惚，原来他真的离开许久了，这里居然变化这般大。
“来，喝茶。”任与霜笑着说。
悟琴斋还没开业，店里有些艺妓和乐手不识得柳长舟，只见此人容貌俊美带着一股清冷气息，煞是摄人心魄。
不一会儿整个悟琴斋都知道任掌柜领了一名帅郎君进店来，一个一个扒在屏风后面偷看。
翠杉拉住往前厅走去的菊香问道：“菊香，你们这般急着去楼下作何？”
“哎哟翠杉姐姐可别拉住我，听说与霜姐领了个男人回来，好像叫什么长舟，流川说那男子美得不可方物，我急着去一探究竟呢。”
菊香从翠杉手中抽出衣袖，一溜烟跑没了影，留翠杉朝红玉干瞪眼。
只见红玉听到那名字忽是一愣，“柳长舟？他……回来了？”
翠杉皱眉，“柳长舟是谁？”
红玉似是回忆着什么，缓步走到栏杆前，望着静静流淌地晋水河。
“他是师傅收的最后一个弟子。原是一个孤儿，师傅在乞丐窝里将他捡了回来，起初我们都以为他是个其貌不扬脸上黑乎乎的小乞丐，怎知净面后如此俊秀。”
红玉像是回忆起当初无忧无虑的日子，眼中带着笑，继续道：
“他啊，他就是学这个的料，天赋极强令我们无不羡慕，师傅当初教与霜她们古琴乐器，授我和几个姐妹习唱名曲，却唯独他古琴古筝样样精通，歌喉也是天籁无疑。”
“我们都以为师傅会将悟琴斋传给他，可没想到，江南来了一个绝娘子，她舞技高超堪称一绝，长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不顾师傅的反对偏生要同绝娘子回江南习舞，他以死相逼，师傅才松了口让他走。”
“没想到，五年过去，他居然回来了。可……师傅却离世了，想来要是师傅临终前能看到他一眼，也不至于死不瞑目了，终归是错过了。”
翠杉听完说道：“噢～原来他走的时候我才来，难怪我不识得他。”
红玉长叹一口气，从晋水河面收回视线，转头朝翠杉言道：“我们下去看看吧，也是许久未见了。”
“师姐真是出色，如今着悟琴斋我都快不认识了。”
柳长舟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飘逸灵动，想来也是近年习舞的缘故吧，任与霜如是想，而后轻声道：“算是能和师傅生前那几年的生意有的一比了。”八壹中文網
指尖摩擦着茶杯，柳长舟垂眼看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眼中流光四溢，缓缓点了点头后随即抬头对任与霜灿笑，引得屏风后一片吸气声。
柳长舟早已习惯这种别人的毫无顾忌的注视，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与任与霜聊着。
不一会儿，红玉领着曾经的几位姐妹从屏风后进来，柳长舟站起朝她们几人深深一鞠躬，“长舟见过各位师姐。”
柳长舟没有变化，还是那样的纯粹有自己的追求，只是经过这五年时光不见，天南地北过后，红玉觉得他变得比往常沉默了，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会对师傅撒娇的师弟了。
聊了许久，任与霜起身说道：“既然长舟回来了，咱们一起去芙蓉楼吃点好的吧，这几日听枝儿说可以点餐了，一起去尝尝屠大厨的手艺。”
等用过午食，柳长舟看到冰饮上颜氏妙妙冰的招牌时才想起在城门前发生的事情，如黑蝶翅般的长睫轻扇在思索着什么，安静不语。
等走进拥挤颜氏妙妙店里，柳长舟听到周围的讨论声。
“哎，你们看这颜掌柜长得可真漂亮。”
“哈哈哈哈，没想到英雄所见略同啊，我就觉得这种样貌的姑娘令人舒心得很。”
“害，你当我每日来妙妙冰是为何，不就是想日日一睹芳容嘛，听说颜枝掌柜还没婚配呢，说不定时间久了我们俩就看对眼了。”
“你？就你？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吧，不行我撒泡尿兹醒你，人家长得好看不说，还有这么大的芙蓉楼作为家业，她会看得上你这个癞□□？”
“也是，前阵子还得了圣上的赏银呢，听说是上千两黄金呢，那她肯定是看不上我这个土包子了，不过要是我长得像那位郎君一般，嘿嘿嘿，就说不一定了。”
那人努嘴指向样貌出众的柳长舟，在一旁被扯上话题的柳长舟抬眼望向他们口中的颜掌柜。
深邃的目光里面只有颜枝的身影，只听柳长舟轻嗯一声，似是胸有成竹一般朝颜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