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道:“外公,不能去。蛊乱之说再起,必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邺京上下定人人自危,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叶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顾凉这是怕叶归盛愚忠,豁得出全家性命,这才拿天下苍生说事。
叶归盛有些动容,“可若不说,黎氏岂不是要逍遥法外?”
“囡囡还有外祖母身上的蛊毒,我可以用普通毒药做遮掩,她戕害囡囡和外祖母是事实,只等明日表哥去刑部控告。按大雍律,黎氏必死。”
顾凉看着叶归盛脸上的动容,继续说:
“外公大张旗鼓带着他去请罪,此事如何瞒得住?倒不如只我们知道,那些腌臜东西全部烧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叶洹立即附和:“父亲,姣姣所言极是。”
叶归盛再傻也明白,顾凉和叶洹是极力阻止他,把此事泄露给皇帝。
他是愚忠,但看这一大家子,他已经不是孑然一身。
自己死不要紧,可不能连累无辜的小辈们。
“而且我以为,大舅舅是真不知黎宁是南蛮人。”
顾凉朝失魂落魄的叶昌平看去。
“前不久皇叔派人去了南蛮,调查了一番,带回了一些消息。”
“多年前扶桑城内还混乱时,有不少南蛮人和大雍人通婚。蛊毒盛行的部落,的确没有姓黎的女子,却有一个蛊族女子,和一个黎姓商人生下了一个女儿。”
“那黎姓商人春风一度后就走了,那个女子母亲一起住,长相绝美,蛊术高明,有许多情人……”
“胡说!”
叶昌平被戳中神经,猛地弹跳起来。
“你哪里听说的风言风语!当年扶桑城动乱,我待了两年!我知道得清清楚楚!黎宁是被南蛮人掳走的!是我杀了掳走她的男人全家!把她救下,她才跟了我!就算她身上真有南蛮人的血……她也是爱我这个人,才隐瞒了我!她不可能有异心!”
顾凉冷静地看着他,等他说完,才好脾气地点点头。
“既然你不信我,就让当年的当事人说与你听好了。”
叶越道:“把人带上来。”
大晚上的,本该是疲惫的时候,可叶府众人却格外清醒。
没多晌,几个暗卫押着一人走进屋中。
此人脸上有大片烧伤,胸口前襟全是血,脸色惨白,看着快死了。
暗卫冲顾凉拱手作揖。
“小姐预料得不错。我们沿着那地道寻到他房内之时,他正服了‘毒药’。属下把您给的‘解药’喂了下去。”
暗卫知道顾凉给的是解蛊的药,但两个主子暗里吩咐了,绝不能明说。
叶二夫人周氏定睛看了几秒,倏地站了起来。
“是你!你是那个花匠!!”
“大舅舅自己也不知道,住了多年的屋中,竟有一条地道,通向一个花匠的房间吧?”
顾凉轻描淡写地往叶昌平身上扎刀子。
叶昌平脸上肌肉不停抖动,喘息沉的顾凉都怕他当场气死。
“你竟敢趁本将不在府中时对我的人下手?!”
叶昌平忽然暴起,一拳砸在花匠脸上。
鼻血混着牙齿飞溅在地上,颧骨都给打歪了,不停往外吐血。
暗卫赶紧把人拉开。
顾凉生怕人咽气了,从身上掏了个药丸给花匠强灌了下去。
花匠猛烈的咳嗽,吐的血里有不知名血块,也不知道是哪一处器官碎渣。
他似是知道死到临头,哑笑一声说:
“你的人?你这雍狗,当年杀了大哥,还杀了她们的孩子,若不是为了报复,宁儿怎会跟你回来。”
正愤怒挣扎的叶昌平安静了下来,巨大的打击让他脑袋僵住。
叶归盛怒吼:“到底怎么回事?!”
花匠哼了一声,咬紧了牙关不再说话。
顾凉走上前道:“黎宁已经被我们抓住,难逃一死。你若想她和你一起,死得痛快些。当年扶桑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赶紧说。”
花匠还想负隅顽抗,顾凉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了句:
“还是你想亲眼看着叶琪,在你面前被折磨得生死不能。你才肯把真相说出口。”
花匠的眼神变了,一抹挣扎之色一闪而过,被顾凉捕捉。
她会意地直起身子,看来她猜得不错,花匠和叶琪……
黎氏也并未把叶琪已死的消息告诉花匠。
顾凉笑了,看了眼叶昌平,对花匠说:
“叶琪是你的女儿吧?”
她丝毫不顾自己这句话,给在场的人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什么?!”
叶归盛等人同时惊呼。
叶昌平已经站不稳了,说话的声音都没了之前的力气。
“你、你不要胡说!”
“算一算,当初黎宁接近大舅舅的时候,若早知已经怀了叶琪,想借机报复,就很正常了。”
顾凉抱着肩分析道。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叶归盛对顾凉的话深信不疑,再想一想,叶琪的确没有半分像叶昌平。
“你不愿说,那我先说。当初扶桑城动乱,黎宁想带着你们几个情人和孩子跑。可惜半路遇上雍兵,你的情人为了保护你被杀了,而当初杀人的……就是我大舅舅。”
顾凉看着花匠,徐徐说道。
花匠沉默许久,发出沙哑的笑声,逐渐认清现实。
他道:“不错。”
花匠追忆,“当年我们买通城防,打算连夜离开。可是那群雍狗——竟然夜袭攻城!!所见南蛮人全部被斩于马下!我的大哥为了保护黎宁,被为首的雍狗所杀!我们本来三个兄弟,最后只活了我一人!”
花匠咬牙切齿地瞪着叶归盛他们。
“这一切都是你们雍狗的错!扶桑城内的南蛮人和大雍人,本相安无事,偏偏你们雍狗为了抢夺城池,发起动乱,还砍杀平民!叶昌平看黎宁美色,还借照顾将她掳到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