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写话本的小事,接下来就是皇帝名分大事。朱由检下旨礼部,搞个交接仪式。遗诏是不能用了,改成禅位诏书。时间定在年末这一天。消息传出,朝堂还是震动了。崔呈秀长叹一声,完了。在南京的那位杨所修获悉后,高兴地手舞足蹈,晚饭也多吃几碗,吃多了让两个侍妾帮忙消化了一宿。黄立极作为首辅大臣,从忐忑不安到逐渐释然。说其是阉党,也不错。毕竟虽身为首辅,但凡事看厂公的脸色行事。说他不是阉党,毕竟不涉及自己身家性命的事,他还是秉公而为。其实,放眼这个朝堂,谁不是阉党?真的和阉党作对的,要么让你回老家,要么送你回老家。真正和魏忠贤走得极近,主动充当打手的,其实也不多,五虎、五彪、十狗算,至于十孩儿、四十孙都是些见风使舵之辈,四姓家奴都好几个。再说是不是阉党又有何干系,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帝即位,换人是常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留着命回家养老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于是,如此一想,黄首辅便释然了。几日后大朝会,山阴监生胡焕猷上疏,弹劾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等,曰:“身居揆席,漫无主持。甚至顾命之重臣,毙于诏狱;五等之爵,尚公之尊,加于阉寺;而生祠碑颂,靡所不至。律以逢奸之罪,夫复何辞?”
崇祯帝想,我刚安排我哥禅位之事,你们就跳出来了,太不给我哥面子了。我哥是什么人,都成半仙了,谁和他作对,就是和我过不去。于是,帝以监生妄议朝政之罪,除焕猷名,关起来。见此情形,黄首辅很识相的上疏乞休,帝不准。黄首辅再辞,几番拉锯后,崇祯终于放黄立极回家养老。不过,让老黄保留太子太保头衔,荫封其子尚宝司司丞,还赏赐白金百两,彩缎四表大红生蟒袍一袭。最后,老黄还是辞了太子太保。内阁首辅走了,于是崇祯帝任命次辅施凤来升任首辅,并增补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来宗道和刚升任的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杨景辰入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其实波因风起。这朝堂风向变了,一波波自然就来了。自投机差点翻船的杨所修弹劾崔呈秀丁忧后,这次原本一个锅里的又一位也反水了。云南道御史杨维垣上疏,同样理由公开弹劾崔呈秀,奏章里还提到了魏忠贤。崔呈秀上疏辩白,并请求回家守制,崇祯帝没有批准。回到乾清宫,朱由检赶紧找朱由校询问朝堂之事怎么办?朱由校则表态,朝政皆由朱由检自己拿主意,他不插嘴,这是太祖的训示。朱由检急了,这不还没禅位么,哥你怎么就甩手不管了。朱由校退了一步,说凡是你想杀人前,来问问我。我从今后只管性命,不管其他。朱由检还是犹豫,朱由校装作生气道,你想让我违背太祖之命吗?听此言,朱由检才作罢!朱由检离开后,魏忠贤苦着个脸过来,问朱由校他以后该怎么办。朱由校笑着道:“魏伴伴,你以前不是挺会拿主意的么,现在怎么没点担当了。”
魏忠贤一听这话,扑通跪下,道:“老奴,之前所做皆为陛下分忧。老奴曾立誓要让陛下一直开开心心地。朝堂上那些读书人,老是来烦陛下,给陛下出难题。老奴只是帮陛下清净耳根子。”
“此言不虚,但你杀了多少人,这帐算你头上,还是算朕头上。”
朱由校还是笑盈盈,但语气有点冷。魏忠贤冷汗直冒:“老奴是有张狂时,权力如蜜毒,一旦尝到滋味,便欲罢不能。但老奴再怎么狂妄,却始终是陛下的忠犬。”
“算了。朕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为人奸诈狠厉。但是,只要忠心,我也不计较。你这贤字,也就只是你的奸诈狠厉。”
“老奴还是那句话,是陛下的忠犬,也是条恶犬。陛下留我不是当宠物的,本就是要我去咬人的。”
“你这话倒直白,不过狗乱咬人,主人也要赔人钱的。”
“老奴该死,给陛下添麻烦了!”
“好了,这里你是留不住了。其实,朕要是那一去没回来,你的命运也注定撑不了百日,后脚就会跟我一起走的。”
“生死跟随陛下,就是老奴的宿命!”
“得了,别酸了!接下来,几件事都要你去办,办完了,你跟我走。”
“老奴遵旨!”
“你先去知会你的孝子贤孙,什么五虎五彪十狗的,让他们选择辞官跟你走,或者留着继续当官。”
“老奴可以让他们都跟着陛下。”
“你这么自信,当你没了权力,还会有人跟着你?”
魏忠贤沉默了,过了一会儿道:“总会有几个的,他们不走,也是个死!连这点也看不明白的傻子,我留他作甚。”
“还有一点,要想明白了。以后就算跟着我,不一定有荣华富贵,更可能是艰难险阻,风餐露宿!”
“老奴本是市井烂命一条,得遇陛下才有泼天的富贵,就此舍去,权当黄粱一梦,又如何?”
“今儿个是十一月初十,还有一个半月。你把我吩咐的事先去办了。后面还有一项营造要你去办,我打算在煤山挖条秘密通道,直通太液池,此事必须隐秘。”
魏忠贤毕竟老成,听见此隐秘营造,却波澜不惊,只是点头称是。“好了,朕真的要你的富贵成为黄粱一梦了。”
朱由校笑得有点阴恻恻。“老奴,命也是陛下的,不论其他。”
“好吧,你有多少家产?”
魏忠贤听了一愣,随即毫不犹豫道:“回陛下,可能令陛下失望了,老奴家产不过十数万两银子,是包括房产田产的。”
我勒个去,堂堂九千岁才这么点家当。朱由校怒了:“朕这几年赏赐你不少,你贪的受贿的也不少,怎么才这点。”
魏忠贤又跪下了:“老奴败家。钱财来的快,去的也快。老奴并不贪财,老奴却喜欢鲜衣怒马的感觉,好排场,打赏也阔绰。老奴知道自己坏事干多了,于是礼佛行善也捐了不少。另外,跟着陛下给辽饷,赈灾也捐了。这钱就积存不下来。”
“算了,算了。十几万也是钱,趁着你还没下台,赶紧把你所有的房产田产商铺,古玩字画都变现了。我之后又用。”
魏忠贤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舍不得吗?你权当被抄家了!你原本就该是这个下场!你到底要钱还是要命!”
“陛下怎么说,老奴就怎么做,无怨言。”
魏忠贤心里几乎确定,这个已经不是原来的朱由校了。因为他觉得这个主子比他还无赖!“还有,你说你礼佛捐功德?那一定认识几个和尚。”
“回陛下,老奴和门头沟高桥寺的愈光大师有深交。”
“行了,下个月找他给朕剃个头!”
“陛下,您要出家?”
“出什么家?剃光头不一定要出家!朕要断世俗成圣!”
朱由校神秘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