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的情况下,陈王廷只能去王府附近候着。蹲守了老半天,终于看见陈镇海出门了。现在是冬天,陈王廷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倒也认不出来。陈镇海拿了个小包裹,往城东去了。陈王廷一路尾随,直到出了东城门,他开始觉得奇怪。因为安阳城的西北面才是山区。又走了几里地,来到一个大庄园,一排石牌坊上写着“仁孝廉正”。再往里走是一个大府宅,牌匾上书“郭府”。这是郭家的府邸。陈镇海敲了门,看门的应该是认识他,直接让他进门了。陈王廷也没辙,只能在外面继续蹲守。那么陈王廷怎么不施展轻功,潜伏郭府查看呢?那是武侠片看多了,古代深宅大院哪有那好潜入的,再说古人的所谓轻功,也不比现在的酷跑高明多少,最后这大冬天的人的身手也不灵活。就算在外面蹲守,也把陈王廷冻了个半死,还好这天没风。还好,陈镇海没待多久,就出来了,手里的小包裹不见了。陈王廷跟着陈镇海进了城,看着陈镇海走进一家茶楼,他也跟了进去。陈镇海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得陈王廷在他不远处靠窗得位置也坐下。过了一会儿,陈王廷看见了崔同旻。崔同旻在陈镇海这桌坐下,叫了壶茶。崔同旻问:“郭府怎么说?”
“他们很感兴趣,打算出二两一块收购,多多益善。”
陈镇海轻声回道。“郭家手笔挺大,居然出到二两。不过我这里只有两百多块,和他们说五百两,全部给他们。”
“知道了。这个价格他们应该会接受。”
“好了,这五块得钱,就算你得跑腿费了。你明天把这批货都带去郭府交易。”
“谢,公子。”
陈镇海虽然嘴里说谢,那是眼中一点谢意也没有。陈王廷基本听明白了他们得对话,心里已经确定此事是崔家雇了陈镇海干的,现在正找下家出货,那么明天就来个人赃并获。离开茶楼,陈王廷径直来到知府衙门,找了陈知府说明来意,要求府衙派人协助他抓捕。陈知府一听此事涉及王府、崔家和郭家,这头都大了。这三家可是安阳城最大的几股势力,一家他陈基虞都搞不定,同时对付三家,何况里面还有藩王府,打死他也不敢。不过这陈王廷办的是皇差,就是实际上的钦差大人,他也得罪不得。最后,他咬咬牙,写一份公函,责令安阳县协助陈王廷抓人。到了安阳县衙,陈王廷留了个心眼。这差事彰德府都不敢办,安阳县更不敢了。于是,他决定打闷棍,反正彰德府的公文里,只说了要求安阳县全力配合陈王廷办案,并没说什么案,没说抓什么人。于是,县衙派了二十名捕快归陈王廷调遣。为了保险起见,陈王廷又去卫所借了一个小旗的人马。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在城外东郊等候着。巳时,一辆马车朝郭府而来,在府门口停了车。陈镇海下了马车,叩开大门,门里出来两个仆役,从车上搬下两个麻袋。仆役扛着麻袋进入郭府大门的当口,陈王廷一声令下,众手下从隐蔽处冲出来。此时,陈镇海看见了陈王廷带人冲了过来,他出人意料地站在原地没动,衙役抓住他,给他上铁链时,他也没有反抗。当陈王廷走到他面前时,他却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啦!”
听得陈王廷一头雾水。而府内的一位少年公子模样的人,却显得非常紧张,大喊道:“这是郭府,你们要干什么!”
“陈王廷上前让手下,把这个公子也锁了,并命人打开袋子,一块块甲骨赫然出现。陈王廷对那位公子道:“我怀疑你与甲骨被劫案有牵连,现在跟我们回衙门调查。”
说话间,郭府里急匆匆地走出一伙人,为首一位五十多岁,气度不凡。来到,陈王廷面前,道:“这位爷,为何来我郭府拿人?”
那位公子见到来人他,忙叫道:“大伯,救我。”
陈王廷不紧不慢地问:“阁下是?”
“吾乃郭阁老之孙,如今郭府家主,郭增。此乃吾侄儿,郭宗衡。敢问官爷,吾侄犯了何事,要被锁拿?”
陈王廷对郭增施了一礼,道:“吾乃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陈王廷,奉皇命来安阳查办甲骨被劫案,而今人赃俱获,故而拿人。”
“伯父冤枉啊,小侄只是喜好收集古物,恰逢此人出卖刻有上古文字之甲骨,故而与之交易。什么劫案,小侄一无所知啊。”
“有事无事,也需回衙审问后才明真相。这个样吧,吾素敬重郭阁老之清正廉明,就让不让郭公子戴铁索了。郭公子请上马车,大冷天的,也免得你吹风受寒。”
看见陈王廷也非穷凶极恶的官差。郭增对郭宗衡道:“衡儿无需害怕,就随他们走一趟。我这就去县衙找郭县令。”
看到郭府无意阻拦,陈王廷对郭增一拱手,说了声告辞,就带着人马,押着人犯和赃物,回安阳县衙去了。安阳县县衙,知县郭慎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大骂彰德知府陈基虞。在此事上,他已经万分小心了,一开始就把陈知府的皮球顶了回去,没想到最后还是被摆了一道。这案子疑犯一个是王府侍卫,一个是郭家后辈,好像背后还可能涉及崔家。而办案的又是奉了皇命。你彰德府都扛不住,我安阳县有这本事吗?可是人赃都带来县衙了,也不能不审啊。知县二堂问案,县衙的二堂又叫“退思堂”、“改堂”、“省观堂”,是知县用来预审案子或退堂后休息的地方。这次案子涉及各方权贵,所以知县不审先问。反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王廷、陈镇海和郭宗衡被带到二堂,郭知县早就候着。见到人都到齐,郭知县开门见山表示,这案子他审不了,你们就把各自理由说一下,他如实记录,再上报。在双方开口之前,郭知县先明确一件事,进过查验所获两袋东西。的确是刻有上古文字的甲骨,而且不是伪造的,所以这点在场的都不用质疑。陈王廷表示他没什么说的,人赃都在这里了。现在就要查是谁指使的。郭公子马上跳出来道,这批龟甲是陈镇海上门推销的,他只是个人喜爱此类古物,想收购一点作为研究之用。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后辈,思路很清楚。首先,自己是被推销的,所以东西怎么来的不知道。其次,这是他个人行为,和家族没有关系。最后,收藏文玩乃读书人共同爱好,你总不能指责所有读书人吧。陈镇海很淡定,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说,这批甲骨是最早两天,他让人去收购的,听说有利可图,且非盗劫之事,行收购之举,不违法吧。陈王廷也一愣,他没想到陈镇海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了。这个理由真不好反驳,毕竟才两袋甲骨,数量不多。于是,他只能说,你们不知道巡抚已经下令,停止挖掘甲骨,全部收缴,不得私藏私挖吗?那两人异口同声道:“不清楚。”
这事能赖就赖,反正就算坐实,后果也不大。郭知县取过师爷记录的双方说辞,再看一遍。对陈王廷一拱手,道:"陈百户,此案问到这里,本县最多定他们一个私藏或私自交易违禁品,何况,对于甲骨的禁令,至今也未收到正式公函。现在,本县把此记录让他们核对后,签字画押。”
双方勘验无误,便画了押。郭知县收好记录,吩咐手下,把疑犯和赃物都押往彰德府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