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陈基虞在得知皮球又被安阳县踢回来了,也很是无奈。他也不审案,直接把嫌犯收押,赃物入库。陈王廷也不催他,在听过双方辩解后,他也觉得棘手。毕竟那两位说的也有道理,在黄宗羲让李二狗回村收购甲骨时,除了崔府管事带人来抢购的同时,还有一伙人也在抢购。但是若说那第三伙人是陈镇海派来的,陈王廷也是不信的,毕竟陈镇海乃一介武夫,哪里懂什么甲骨的价值,他背后一定有人,且很有可能是王府的人。案子又陷入了僵局。郭家郭增在去过安阳县后,得知人已被押往彰德府,于是连忙往府衙赶去。到了府衙求见了知府,陈知府也不敢怠慢,在一番讨价还价后,陈知府作出了对郭宗衡,取保候审的决定,让郭增把人带回去了。对此陈王廷也没异议,他也觉得郭家只是被牵连进来的。牢房内,陈王廷见到了陈镇海。陈镇海看上去一脸镇定,一点也没心虚的表情。陈王廷语重心长的表示,不管这个案子真实情况如何,他相信陈镇海只是被人利用的小卒子,只要他如实交代,陈王廷保证给他个最轻的发落。陈镇海则苦笑道,这打劫甲骨车队的事,他并不知情。之所以会去郭府交易这些甲骨,他也不便说。这倒不是因为和陈王廷小时候的过节,那些事上次喝完酒就算了结了,他陈镇海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最后,作为兄弟,他只能说劫车的案子和王府有关。不过这也是他的猜测,没有证据。而现在王府的实权人物是朱由朴,和赵王倒没什么关系。对于陈镇海的话,陈王廷从感情上希望相信,但是理智上却不能这样,毕竟从目前所掌握的证据看,陈镇海依然是最大的嫌疑。陈王廷告诉陈镇海,最近一段时间只能委屈他在牢里待着,反正他也吩咐过狱卒,不会为难陈镇海的。而陈镇海则表示,能在牢里也不错,省得在外面直接面对这场风波。从牢里出来,陈王廷又梳理了一遍案情。现在嫌疑人里,唯一没摆到桌上的就是崔同旻。最后,陈王廷决定冒险去诈一下崔同旻。听说陈镇海被逮住了,崔同旻也是有点惊慌,转念一想,就凭他掌握着陈镇海和赵王次妃杨氏的勾当,量陈镇海也不敢出卖自己。某天,正当崔同旻从王府出来回府的路上,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他身边,车上下来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把他拖进了车厢。崔同旻刚想大叫,却被一条热毛巾捂住了嘴巴。马车向城外疾驶,出了城后,来到一片树林。一条小河从林间穿过,流水潺潺,金色的落叶铺满林间,一阵微风吹过,给人无比惬意的感觉。不过那是此处三四个月前的景色,现在都快到年关了,河水都结冰了。树叶也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那里张牙舞爪。只有风还是有的,只是大了些,冷了很多。陈王廷坐在河边,有一张桌子,两把小椅子,旁边红泥小炉煮着水。这是郊外的树林,生个火还真不容易,用的是煤炭,这是为了可以烧的久一些,也不容易熄灭。虽说是精制煤炭,还是有不小的烟气。当然,陈王廷先抢了上风的位子。崔同旻被人从车上拖下来,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当他看清是陈王廷后,这才安了一半心,至少不是碰上打劫的。他对陈王廷道:“光天化日,你绑架我做什么?”
“崔公子,此言何出啊?我这是请你来观景品茗。”
这大冷天的跑郊外来喝茶?那是来喝西北风的吧。崔同旻哼了一声:“有这么请人喝茶的吗?上车还堵我的嘴。”
陈王廷回头对着两名手下问:“你们怎么能对崔公子如此无礼?”
这两名手下是陈王廷借用的那个小旗的,见状大呼冤枉,他们没有堵崔公子的嘴,只是天寒地冻,崔公子上车后,他们用热毛巾帮他搽脸驱寒。陈王廷对崔同旻道:“你看,我手下服务周到吧,用的是热毛巾,你哪见过堵嘴用热毛巾的?”
崔同旻顿时语塞,却也要争上几句:“有大冷天来这地方喝茶的吗?”
陈王廷道:“我虽是个武人,但也是武庠生。听说崔公子也是个文庠生。俺们在此品茗观景,聊聊天,是何等雅事。”
“此处河结冰,树无叶,天寒地冻,有什么好看的。”
“此言差矣,古人有观雪之好,那还不是天寒地冻,呵气成冰的时候。现在,只是少了一点雪而已。况且,意在心,而不在眼。心中有雪景,就行啦。”
说着,陈王廷让崔同旻坐下,为他倒茶。崔同旻见陈王廷和他信口胡说,也吃不准今天把他诓到这里的用意。接过了茶水,还好是热的,赶紧喝了一口,终于身子暖了点。“诶,崔公子你怎么这般牛饮,此茶乃天启陛下赐给我的贡茶,我平时都舍不得喝,今天特地用来招待崔公子的,你怎么能这般暴殄天物啊。”
我都快冻死了,我只要热水,管他什么茶好茶劣的,崔同旻腹诽道。“废话少说,你今天把我搞来,到底想干什么?”
“我为了和你这样的文人能更好地交流,特地学了些风雅,你却不领情。早知如此,我直接把你请到刑房问话,那里的炉火可旺呐!”
“刑房?”
崔同文一惊,手里的茶杯差点脱手。“我我我,犯了什么事,你要抓我去用刑。”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陈镇海说的那些事?”
“陈镇海说什么了,都是一派胡言。他诬陷我的。”
崔同旻连忙矢口否认。“哦,这么说,崔公子是认识陈镇海,而且听口气还挺熟络的啊。”
崔同旻一听觉得坏事了,自己被冻得脑子不灵了,再一紧张说漏嘴了。还好圆得过去,于是分辩道:“我乃赵王的大舅子,王府的座上宾。陈镇海乃王府侍卫,哪能不认得。”
“哦,这个很合理。不过,你都不知道陈镇海和我说了什么,你就矢口否定?万一陈镇海说你借给他五百两银子呢?”
“五百两。”
对于这个敏感的数字,崔同旻又是一惊。看样子陈镇海真说了,他还听说陈王廷和陈镇海还是从小一起玩的同族兄弟。其实,这五百两是陈王廷那天偷听到的。“算了。你别绕弯子了。我在这里也受够了,这个烟把我熏得,磕磕磕。”
崔同旻咳了一阵,继续道:“济世堂是崔家开的,所以崔家第一个知道甲骨之事。那么作为书香门第、大儒之家,去收集那些甲骨,也无可厚非。此事崔府上下都知道,没从未对外隐瞒。而王府那边,的确是我和赵王瞎扯的时候,吹牛漏出去的,我也没在意这事。”
说到这里,崔同旻又咳了几下,“让我换个位置再说,呛死人了。再来杯热水,不用放你的御茶叶了。”
喝了口热茶,崔同旻继续说:“赵王其实听了并不在意,他也没精力管这事。但是同坐的朱由朴听进去了。你也知道王府的实权在朱由朴手上,而这家伙是个视财如命的家伙。他是不懂什么学术价值,他对于钱有着超级的敏感,他觉得这东西能赚钱,于是就出手了。先是和我们崔家竞争收购,后来可能动用了官府的势力,这点我是猜的,不作数。而陈镇海是王府的人,那么朱由朴让他去出货,顺理顺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原来如此。”
陈王廷做出恍然大悟状,随手又给崔同旻续了茶。崔同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的时候。陈王廷突然道:“听说崔公子和朱由朴关系不一般呢?今天怎么把他卖得这么爽气。”
崔同旻听罢,突然站起来,把茶杯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怒吼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