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想,能逼得娘娘亲自现身,却不是杀人而是做交易,是不是说明……你急了?”
她顿了一下:“可是为什么急呢?”
声音微软,甚至偏了一下头,软白的脸萌萌的,很可爱的模样。
可这看在芳嫔眼中却碍眼极了。
“莫不是我们已经触碰到你的底线,让娘娘黔驴技穷了?”
芳嫔怒意稍退,瞳孔微睁,很想让她闭嘴,可姜棠的话却还在继续:
“把什么是你的底线呢?”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望着女人略带浅褐色的双眸,一字一顿,看似轻松却好似一把利刃狠狠扎入芳嫔心脏,热血四溢。
“是雪夷族的位置吗?王爷都已经找到这里了。下一步就是入山。你紧张,是因为你害怕会暴露……对不对?”
当姜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连负责阻拦芳嫔的南星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女人骤然沉重的呼吸。
“你,伱们要怎样才肯住手?”
芳嫔眼神中依旧带着恨,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懦弱颓败。
即便再不愿承认,她也不得不承认,不管不顾来找茬的萧胤寒是那样的难缠。
以及自己的狂妄与愚蠢。
芳嫔是真的后悔了。
明明还有其他的法子可以杀他,她却偏偏选择了最危险的一种。
如果真的将族群的位置暴露在人前,她将是整个部落的罪人。
她自己可以死,但不能连累族人!
然而……
姜棠微微笑:“虽然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里面也有我想要的答案呢。”
“你……”
意识到自己被她套路了,芳嫔才要发火,黑衣少年便往前一步,毫不犹豫地将少女护在了身后。
而他充满戒备的动作,让芳嫔心头又是一痛,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
可即便如此,长久的习惯也让她无法对少年示弱,只能刻薄恶毒地刺道:
“你瞎了吗?我是来向她求情的,不会伤她!”
南星却动也没动,就好像听不到她说的话。
姜棠笑容淡了些:“娘娘自己做的决定,何必朝别人发火?”
芳嫔皱眉朝她看去,便听到少女微笑着扎心:“就算最后有什么不好的后果,也是你自找的,不是吗?”
芳嫔呼吸急促,脸色都因为愤怒变红了些。
她咬牙:“如果我说,你们不退,后果自负呢?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护得住那个该死的孽障吧?”
姜棠沉默一下:“那就自负吧,反正……最后鹿死谁手也不一定呢。”
听到这话,芳嫔知道是彻底谈崩了。
而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那些人快要进来了。
甚至于,姜棠好像听到了一句“棠棠!”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去。
“那就等着吧,希望最后的‘答案’你不会后悔。”
芳嫔离开了,却留下这么一句充满浓浓的恶意的话。
姜棠回过头来,却发现她人已经不见了。
下一刻,好像迷雾散尽,呼喊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
直到士兵冲进来院中,姜棠才发现,原来他们并没有隔得太远、
“棠棠,你没事吧!”
萧胤寒如一阵黑色的旋风刮来,几步靠近,伸手便将发呆的少女,紧紧拥入怀中。
呼吸微喘,抱着她的手臂都在颤抖:“你有没有受伤?”
他原本在向库尔班询问有关天山的消息,突然收到消息,说人不见了。
那一刻,他仿似被一盆冰雪从头顶浇下,四肢百骸冷到僵硬。
“我没事呢,就是迷路了。”姜棠微微笑着,并没有告诉他芳嫔来过的消息。
不然以这男人如今对她的紧张,不知会闹出什么。
这边热烈缠绵,不远处少年孤零零站在原地,仿佛局外人般看着两人相拥。
他纤长的眼睫轻轻颤了颤,然后收回目光,再次隐身于无人关注的暗处。
站在人群之后的白慕枝同样看着这一幕,冷着一张雪白俏脸,好似受到什么巨大打击,流露出一种楚楚可怜的意味。
-
姜棠虽然没有提起有关芳嫔的出现,可是刚刚她的“失踪”却还是将萧胤寒吓到了。
本就一直压抑着怒火他准备直接带兵硬闯。
“本王就不信,什么天山秘境如此神秘,是连军队都不能攻破的。”
男人眼神中闪烁着冰冷、危险、势在必得的光芒,也让一旁的士兵好似受到鼓励,一个個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这些日子的奔波同样激起了他们心头火气,只等一气呵成将藏在暗处的敌人彻底消灭。
系统却在这一刻突然出声阻止:“最好不要带太多人去。那里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地方。这些人就算去了,也不过是枉送性命。只宿主你们几个去,才最后有机会找到入口。”
姜棠对于这种神出鬼没的狗系统没有好感,虽然它说的苦口婆心,她却只当没听到,也不去理会它。
系统急了,又说了许多,发现宿主是真的不理,最后只好偃旗息鼓。
她们是三日后出发前往天山的,带了当地熟识雪山地形的当地人做向导,前半段路程,依旧军队随行护送,可当临近地图标注的附近时,姜棠还是开了口:
“王爷,明日的路,我们自己去吧。”
-
第二日,吩咐向导并士兵全部留在原地守候。
萧胤寒带着姜棠准备自己去寻地点,可谁知出发时,白慕枝却跟了上来。
她只说了一句话:“这地图还是我带给你的,我有知情权!”
萧胤寒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白慕枝莫名松了一口气。
她下意识朝姜棠看过去,以为她会说些什么,谁知姜棠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甚至于连余光都没有给她一眼。
姜棠正在问狗系统能不能导航,狗系统又在装死了。
好在萧胤寒会看地图,这几日他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一直观察着向导引路,此刻没了向导,他凭借着丰富的行军经验,还是很快便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事实上,就算棠棠昨晚不提,今日的路程,他也不打算让其他人跟。
至于白慕枝……这是个神奇的人,直觉告诉他,带上她,不会错。
三人循着地图,观察着起伏连绵的山脉轮廓,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到了地图上标注的终点,却只看到一座陡峭耸立的雪山出现在眼前,周围白茫茫的一片,带着无尽的孤寂与苍凉。
而面前除了雪,还是雪。
若不是终于出现狗系统再三保证就是这里,姜棠都要怀疑地图是假的了。
“这里,好像没有入口。”
白慕枝的声音从厚厚的狐毛围脖后传来,有点闷闷的。
姜棠朝她看过去,发现她的眼睛只看着萧胤寒,可是男人却好像木头似的,半点反应没有。
她莫名想笑,收回了视线。
萧胤寒还盯着手中的地图在看,并没有理会白慕枝。
雪花迷离了视线,姜棠呼吸都冒着白汽,她却有种感觉,今天肯定能进去的。
可是怎么进去呢……
她想到处看看,才一动就被她以为专注观察地图的男人一把拉住了手:“棠棠?”
萧胤寒眉头皱起,幽黑的眼神中询问。
姜棠温柔安抚:“我不走,我就四处看看。”
萧胤寒并不赞同,想让她乖乖留在身边不要乱走。
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那你不要跑远了,只在我能看到的地方走走就好。”
姜棠笑弯了眼眸,算是答应。
山顶的雪积得很厚实,脚踩上去柔软而坚实,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脚印。
雪山上的空气更是寒冷而冰凉,吸多了,就好像骨髓也要被冻僵了。
姜棠有系统这个bug都觉得冷,并不想考虑另外两人什么感受。
一,二,三……走到第十步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朝面前的雪壁看去。
那陡峭的山巅好似一把直冲天空的利剑,气势磅礴。不像刚才站的位置,抬头看时,高大的山壁好似一座无法逾越的三角巨墙。
脑海里闪过一句诗词“横看成岭侧成峰”,姜棠笑容一顿,忽然意识到什么,扬声道:“王爷,你过来一下。”
正拿着地图比照着四周观察地形,却什么都没看出来的男人闻声抬头。
发现是他的棠棠在说话,下意识朝她走过去:“怎么了?”
姜棠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萧胤寒站直身子,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诧异。
姜棠依旧是笑模样:“王爷不信我吗?”
少女眼睛清澈灵动,好似一汪晶莹的湖水,就那样看着他,心好像都要化了。
萧胤寒忽然笑了,越发成熟俊美的男人身上笑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魅力好看:“当然信你。”
说完这句话,他深吸一口,猛地提气轻身,身姿矫捷似一缕轻烟,迅速登上了巍峨凶险的峭壁。
越往上,寒风越发猛烈,好在萧胤寒轻功了得,并不受影响。
他谨记棠棠说的话,双目如电在峭壁上不断逡巡,试图寻找着什么。
就在他几乎要被满目的雪色弄瞎眼睛的时候,忽然看到一处,浑身一顿,天灵盖如遭雷击。
从这个角度看去,雪山上某处陡峭曲折的峰壁,好似片片舒展的花瓣,与他熟悉的霜花造型,一模一样。
“在那里!”
他不禁轻叫出声。
姜棠在下面看着,脸上的表情看似平静,实则目光也紧张地追随着男人的动作。
直到听到狗系统一句:【他找到了。】
她才稍稍松了一点心。
-
萧胤寒在看中的“花瓣”上,险险立住身子。
此时凑近一看,便会发现刚刚的“霜花”,从这里看已经很不明显了。
“花”中心的石块有些奇特,明明周围都覆盖了厚厚的雪,却唯有它上面只有一层浅浅的雪花,再仔细看,甚至能看到上面似乎有细细的纹路。
萧胤寒俯身,直接粗鲁地用衣袖将石头上的雪花擦去。
这一擦,上面的纹路更加明显了。
又是霜花。
他拧眉,伸出修长的手指,用力按了一下。
然而……毫无反应。
难道错了?
就这样看了许久,久到身子都快被山顶的寒风吹僵了,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这是入山唯一的路,那是不是有什么“唯一”的办法?
他眼神一暗,做出了决定。
-
姜棠站在山脚,一直仰头看着,时间久了,仰得脖子都僵了,上面那渺小的黑色身影也不见动静,
她终于低下了头,却也刚好错过了男人飞身下山的画面。
倒是边上的白慕枝发出一声低呼。
等她闻声再抬头时,就只看到内着紫色绣金锦衣,外罩黑狐大衣的男人冷峻着一张脸朝自己走来。
姜棠眼睛亮了一下,跌跌撞撞朝他走去:“王爷,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萧胤寒伸手接住了她柔软的身子,却摇了摇头,声音中带着些失望:“没找到。”
“啊?”姜棠愣了一下,系统不是说找对了吗?
就在这时,到脚下的雪地传来轻微的颤动。
萧胤寒眼神一凛,下意识将人抱入怀中。
周围的景色也在这一刻开始发生变化,他刚刚下来的雪山深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雪壁上的冰雪开始滑落,那巨大巍峨的山体竟缓缓裂开,露出藏在雪山深处神秘山口隧道。
“这……”
姜棠眨眨眼睛,有些呆滞的看向他,不是说没找到吗?
萧胤寒抿抿嘴,大概知道,估计是多年不用,机关慢了些。
也侧面说明,他的“方法”对了,
漆黑深邃的隧道,充满神秘危险的气息,没人知道这后面通往何处。
可即便如此,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一起朝它走。
离他们稍远的白慕枝下意识朝他们伸出手。
可是迟了一步,两人已经踏入了山洞。
她抿抿唇,倔强地跟了上去。
-
姜棠发现,踏入山洞的那一刻,周围风雪好像随之一静。
她静了静心神,感受到被男人手掌牢牢握住的手,深呼了一口气:“王爷,我们走吧。”
萧胤寒应了一声,握紧彼此的手,往里走去。
黑暗将人的感官放大,好像能听到耳边人的呼吸声,和自己胸腔“咚咚咚”的跳动,这不短的路程姜棠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脑子里乱糟糟的,到了后面,只能半依着男人的力道,被他半抱着往前。
直到微弱的光芒穿透黑暗,出口就在前方了。
她打起精神,已经做好了准备。
都到这里了,大不了,就是死啊
-
走出山洞的那一刻,骤然明亮的光线让人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再次睁开,只余一片惊讶。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藏身群山之间,依山傍水而建的古老村落。房屋的样式也很特殊,一看就不属于大梁。
就在两人都被眼前情景震撼的时候,一道深远平和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孩子,过来。”
萧胤寒第一个反应过来,抬头看过去,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群穿着雪白长袍的女人们。
她们身上素白的长袍看不出是何种布料,头上统一的白帽与身上的衣服却都绘着一种他熟悉的图案——霜花。
这一刻,萧胤寒已经确定,自己要找的地方,到了。
站在最前面拿着白玉权杖的女人年龄已经很大了,身形微微佝偻,时光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身上的白袍比其她人更加古老华丽。
她嘴角挂着和蔼的笑,望着他们的目光透出洞察世间百态的智慧。
而刚刚那一句带着古音的话语,就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你的母亲是谁?玉喀娜,还是阿烟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