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意出门的时候，顾之选的车停在外面。
大雨又开始哗啦啦的下，她撑着一把黑伞，冷白肌肤的高挑美人与周遭的阴霾格格不入。
黑色的加长版林肯停在别墅外，似乎等待多时，她刚出现，许权就从车上下来了。
他微微低头示敬，恭敬的喊她：“十小姐。”
车窗缓缓降下来，顾之选在车窗里看她，神情疲惫。
温予意钻上车，许权将车门关上，走到三四米开外守着。
“阿权说上次带人把你押回去你很不开心，所以这次我亲自过来见你。”
声音微缓，没什么中气，他揉着眉心，说完叹了口气。
顾之选的来意很明显，为了顾久成的事。
温予意双膝并拢，双手搭在膝盖上，她垂下双目，良久，平和的开口：“爷爷依旧是选择站在了二叔那边。”
顾之选本要张口说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组织好措辞，说：“顾家如今已经不如当年，现下国际局势缓和，温家渐渐重回巅峰，小九回国，风头正盛，他的心思在谁哪里，你我心知肚明，除了久成，没人能带领顾家重整旗鼓。”
话外之音，处处彰显他的无可奈何。
温予意心头一沉，扯了扯嘴角，毕竟是看着她长大的顾爷爷，很多难听话她都忍着没说出口。
“小九撞伤久成，依久成的傲气，私下必定会使手段报复，两虎相斗，必有重伤，小十，你也不想看小九刚回国就受到重创吧？”
他不紧不慢，好言相劝的语气里带着点警示。
温予意神态悠然，她侧头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阴沉沉的天空没有光。
语气和缓：“顾爷爷就这么肯定，重伤的一定是九哥？”
顾之选眉间阴鸷顿生，低声严肃道：“顾家百年基业，不是他发展几年就能对抗的。”
青葱玉指按了开门键，“嗒”的一声过后，温予意扭头，视线与顾之选对上：“九哥可不是一个人！不想顾家被掀的天翻地覆，顾爷爷保持中立就是，我和九哥，从始至终要的都是二叔血债血偿。”
惊雷一声响，闪电划破阴沉沉的天空。
温予意手搭在门上，微微用力推开，头也不回：“顾爷爷看着吧，九哥若是头破血流，那二叔，便是抽筋剥骨。”
养在膝下十几年，顾之选突然看不懂温予意。
那句话的语气不像是无厘头的狠话，更多的是一种笃定的警告。
她下车，许权撑伞过来给她遮雨：“十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看看成爷？”
温予意将伞接过，浅笑着拒绝：“算了，九哥告诫过我，让我最近少和顾家来往。”
许权面色一变，不敢接话。
上车的时候，他凝望着温予意的背影，后面的坐着的顾之选问：“小十...像不像.......扮猪吃老虎？”
许权启动车辆：“是我们一开始就大意了，温家的人，没有哪个是猪。”
........
温予意折回别墅，心情受到影响，索性重新换上睡衣，等顾宴辞回来。
她躺在床上，给顾宴辞发消息，良久没收到回复，等着等着睡着了。
被一声响雷惊醒时，房间暗沉沉的，她下楼的时候看到了门边换下的湿漉漉的高定皮鞋以及餐桌上黑色系的顾宴辞的手机。
温予意眉头轻挑。
顾宴辞回来了，可她几个小时前发出去的消息依旧没收到回复。
陈姨见着她，担心的搓搓手，“十小姐，九爷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温予意心里惴惴不安：“怎么了？”
“九爷回来一身湿漉，包扎的双手绷带全被他扯掉了，血淋淋的，二话不说拿了一壶冰水上了楼。”
顾宴辞心情不悦的时候阴鸷冷傲，他不发话，手下的人自然不敢多问。
温予意转身跑上楼，敲了几下顾宴辞的门，没等来任何反应。
她软着调子：“九哥，开开门，我想见见你。”
屋里没有任何反应，陈姨那没有备用钥匙，温予意咬咬牙，开始撞门。
撞开的时候整个手臂火辣辣的疼，屋内一片漆黑泛着冷意，她摸索着开灯，心惊肉跳。
水壶倒在地上，毛茸茸的地毯湿了之后黏在一块，水壶旁边四五个药盒，地上散着被挖空的药片。
浴室传来水声，透明磨砂的玻璃覆上一层雾，温予意身子微颤，疯狂拍门。
三两下之后，她在房间里找到坚硬的物体，把浴室的玻璃门砸个粉碎。
浴缸的水满到溢出来，花洒的水落下来弹到温予意的睡衣上。
顾宴辞躺在里面，唇色泛白，黢黑的短发在水中飘扬，阴沉冷傲的人仿佛没有生命的搪瓷娃娃，一触即碎。
温予意跪在浴缸旁，膝盖被碎玻璃割破，她眼睛红的不像话，把顾宴辞从水里捞出来，背到身上。
步伐凌乱，站都站不稳，她托着顾宴辞，膝盖上的血疯狂往外溢。
把人从浴室背出来，她胡乱的找到手机，打电话给顾清风的时候，差点发不出声音来。
嘶哑，恐慌，浓浓的哭腔。
一开口，眼泪跟着掉下来：“八哥，救救九哥。”
手机被身后的人用软弱的力拂掉，她连顾清风的回答都没听到。
顾宴辞垂头在她肩上，身上的水把她弄得一并湿漉漉的，他的声音软弱无力，轻笑声卷着重重哀愁：“小十，我放过你了，好不好。”
自诩最懂温予意的顾宴辞，种了一整片让温予意过敏的向日葵。
助理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顾宴辞在想：你看，你的喜欢，有多磨人。
他心尖上最好的小十，他的温予意，忍着难耐的过敏，笑着和他说年年岁岁不相负。
而他，什么都不懂。
顾宴辞很喜欢一个词，叫温顾知新，最讨厌一个词，叫辞不达意。
温顾挨的那么近，辞意离的那么远。
可他忘了，温故知新不是温顾知新，故不是他顾宴辞的顾。
辞不达意才是辞不达意，辞意本身就是两两相望。
顾宴辞送到乔治所在的医院，温予意守了一会，借口去上厕所。
转身进了角落，扶着墙，身体止不住的抖。
当时，顾宴辞说放过她。
她咬着牙背着人下楼，眼泪落了一地。
低声呢喃:“九哥，我很乖，我以后，不穿短裙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