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然看见了沈芙蓉,沈芙蓉此刻的样子,叫他眼中的眼泪流的更凶。
他一瘸一拐,身体不住的抖动,“芙蓉……”
沈芙蓉看着他,干裂的嘴唇动了下,却啥都没有说。
她呆呆地站着,瞧着梅守礼,纹丝不动。
一直等到梅守礼来到她身旁,伸胳膊把她抱住,她依然没有啥反应。
她整个人好像傻了一样,任凭梅守礼抱着她哭的老泪纵横。
殷四郎看着这幕,鼻子不禁酸起。
他看向了一边的章银山父子。
这父子两个人本来正扯着嗓子嚎叫叫救命,等梅守礼出现,二人一块合上了嘴。
此时看到殷四郎望来,父子两个人齐齐的打了个寒颤。
“你、你想干啥!”章银山结结巴巴的开口。
殷四郎冷着脸,身体犹如鬼魅一般从10多米开外猛的出现于了章银山跟前,他一脚把章银山身上的小孩踢开,然后脚踩到章银山胸前,他用力碾了碾,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响,章银山发出杀猪样的惨叫,“救命呀,救命呀!”
“没人会来救你,人渣。”殷四郎从口中吐出这几字,语调冷的好像能吹进人骨头缝中的寒风。
“你的下半生,等在大狱里度过吧!”丢下这句话,殷四郎并没多出手,他回身就走。
章银山这样的人,手上沾染着人命,该由衙门来宣判此人的罪行。
他记着梅小芒的言语,不会叫这种人脏了自个儿的手。
他看向梅守礼,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递去,开口说,“爹爹,先带着娘亲走吧,别叫这肮脏的地方脏了你们的脚。”
“小芒跟小枫还在村头等呢。”
梅守礼听言,想起独自呆在村头的儿女,赶快伸出手接过了帕子。
胡乱擦了下脸,他放开了沈芙蓉,颤着声音说,“芙蓉,咱归家,小芒跟小枫在村头等呢,咱归家过好日子去。”
一直没有啥动静的沈芙蓉听言,脸上的神情终究有了显然的改变,她呆呆地看向梅守礼,因为瘦削而变的大且空的眼睁的更大了,“我不回去,你们走吧。”
丢下这8个字,她之前被冻住的身体恢复了灵活,她抬起步伐,猛的冲着灶房的墙面撞去。
殷四郎跟梅守礼万万想不到沈芙蓉居然会有此举止,二人都吓一大跳,殷四郎步伐跨出去了一大步,胳膊伸出,拉住了沈芙蓉的肩头,“娘亲,你这是做啥!”
“放开我!”轻生不成,沈芙蓉剧烈挣扎起,她嗓子里发出了尖利的叫声,“放开我呀!”
梅守礼看到这幕,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哗啦啦的流下,他紧走几步抱住了沈芙蓉,嚎啕大哭,“芙蓉,你这是做啥,你这是做啥呀,你要是不在了,叫我跟两个个小孩咋办呀……”
殷四郎见梅守礼抱住了沈芙蓉,就放开了她的肩头。
谁知这时沈芙蓉却又继续挣扎起,手脚并用的去推梅守礼,口中还歇斯底中的叫着,“你放开我,叫我去死,你滚,滚开呀!”
梅守礼使出周身的气力抱着她,任凭她的拳落在自个儿身上,泪水流的更凶,“不放,不放,你不可以死,你死了我咋办,俩小孩咋办?”
“小芒跟小枫都过的好,你叫我死了吧!”见推不动梅守礼,沈芙蓉干脆用手去挠他的脸,“你滚开!别碰我滚开!”
沈芙蓉的指甲不知道多长时间没有剪过了,这一手挠上,梅守礼的脸上瞬时出现了几道血丝。
殷四郎在一边看着,目色一凝,开口说,“娘亲,你不知道小芒如今有多厉害,如今咱们家有500亩地,并且她还给太皇做过饭,她一口咬定你是受不了方氏的磋磨因此外出做工了。”
“村庄中的人都信了这说辞,你可以安然跟着父亲回去。并且如今已然跟方氏断绝亲缘关系了,她再也不敢到家里耀武扬威,回去以后,都是好日子。”
“小芒跟小枫亲自来接你归家了。”
殷四郎这话一出,沈芙蓉挣扎的动作顿是僵硬住了,她不敢相信的回头去看殷四郎,瘦的不成形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你说啥?”
“我说,小芒是方圆十里的第一人,她说你外出做工,你便是外出做工,没人敢乱嚼舌根。她跟小枫都非常想你,真切的期盼你可以归家,她跟小枫就在上河庄村头等你。”
“她一直没有跟小枫说实话,小枫以为你外出做工,而她自己也依然将你当作她的娘亲,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殷四郎的口吻匀表情都诚恳到极致,他大约猜到沈芙蓉的想法。
以前梅小芒便说过,沈芙蓉不欠梅守礼的,因此此刻她可以坦然的面对梅守礼。
可沈芙蓉欠俩小孩的,在梅小芒跟梅小枫最需要她时,她走了。
一个是行将成人要出嫁的大闺女。
一个是只有六岁乖顺懂事的小儿子。
在这俩小孩最需要她时,她以一种非常败坏声誉的方式不告而别。
这伤害,要是原身还在,要是梅小枫知道真相,那这定是一生难以愈合的伤口。
沈芙蓉也明白这点,因此一听见要带她去见梅小芒梅小枫,她便想寻死。
她是真没有脸见俩小孩。
因此此刻只可以劝,告诉沈芙蓉,不管是梅小芒还是梅小枫,都不怪她。
她是有错,可决对错不至死。
沈芙蓉呆呆的听完了殷四郎的话,又大又空的眼中猛的冒出眼泪,好像洪水决堤汹涌而出。
伴随着这汹涌的眼泪,她却是挤出了个略显的扭曲的笑,“如今家里已然变的这样好了么?”
“一切都好起来了,娘亲,咱回去之后过好日子就成了。”殷四郎重重点头。
“小芒给太皇做过饭?”沈芙蓉又问。
“是,前些时间太皇他老人家驾临绿峰镇,小芒成了他的御厨,她在太皇跟前露过脸,这可是其它人家几辈儿子都盼不来的荣幸。”
沈芙蓉听言,愣呆了一会儿,喃喃自语,“她的手艺活儿……”
“她的手艺活儿有了突飞猛进的增长!太皇非常喜欢!”殷四郎又说,每一个字都加了重音。
“你跟她啥时候成婚的?”沈芙蓉又问。
“半月前。”八壹中文網
“蛮好,蛮好……”沈芙蓉说着,眼中的眼泪好像断线的珠子,一串一串的向下掉落,“那我更该死了,我没有脸见她。”
是,她没有脸见梅小芒。
她的不告而别,把梅小芒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14岁的女孩,要么嫁给一个像姜玉宝那般家里有钱本人却是个傻瓜的人,要么被卖。
明知道梅小芒会面临这样的结果,她还是拿了家里仅剩的几10厘钱走了。
这样的她,哪里有脸去见梅小芒。
她就是卖自己也不可以走。
可她独独走了……
走了后,她也没可以如愿过上安稳日子。
薄三当时给她说时没有说章银山瞎了个眼还爱打人,她来了后,每天所操劳的家务跟地中的活计比在梅家时更重,并且心中还在担心着梅家的仨人。
再加上章银山的粗爆,她过的宛如在地狱。
幼年时亲娘早死,在继母的磋磨中长大,嫁人是二次投胎,结果她眼瞎选了梅守礼,脱离了李风娘,又被方氏攥进了手心。
李风娘对她还有三分情分,除了叫她干活没有打过她。
可方氏却是好几回都将她打的奄奄一息,平常更是像山匪一样冲到家里抢劫。
这样的日子,昏暗无尽头。
好容易有了下机,梅守礼拾金不昧因的了60两银的谢礼,这一回她挺直腰板,没有都给方氏。
可结果呢,屋刚盖起来,梅守礼就跌断了腿。
这也是报应,是她不孝敬方氏的报应。
她的现世报,总是来的比旁人快点。
老天好像在时刻看着她,见不得她过的有一点好。
如果不是挂念着梅小芒梅小枫,她早早的就自杀了。
如今,梅小芒梅小枫找来了,梅小芒居然有了这样了不得的成就……还嫁给了方圆十里最好的少年郎。
这样幸福美满,她这霉运满满又声誉不好的娘亲,更该去死了。
“求你,叫我死……我真不想活……”她看向殷四郎,脸上跟眼中出现了乞求,语调抖动,“就当我外出做工出意外,叫我死吧……”
“我这模样,你叫我怎样见小芒小枫……”
她身上穿的是章银山的旧衣裳,她带来的衣裳早被章银山的娘亲给抢去了,她脏,她人不人鬼不鬼,她这模样只会吓着俩小孩。
“四郎,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你成全了我吧……”沈芙蓉哭着乞求道。
殷四郎看着她,拳紧攥,眼圈之中水雾弥散,“娘亲,相信小芒,她会处理好的,在她心中,你一直是她的亲娘。”
“方氏都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你又有啥理由去死?小芒跟小枫坐了一天的驴车来到这儿,不是来看你的尸首,他们是来接你归家。”
“你即使是有错,那也错不至死!”
“你不懂……”沈芙蓉枯瘦如柴的手捂住了脸,泪水从她两手的缝隙中流出,晶莹的眼泪配着粗粝的手,瞧的殷四郎心中更难受了。
“我啥都懂,你是怕会影响到小芒声誉么?不会的,不会有人敢在她跟前乱嚼舌根的。”
“小芒跟小枫如果真的介意,他们压根不会来。”
“再者,你是为那一些乱嚼舌根的人而活么?你为啥要在乎不相干之人的眼光?”
“方氏已然被撵出村庄了,如今咱家是大关庄第一等人家,每天到家里干活的人没有少过10个,多了几十人,每天发的工薪都有上百厘。这样的日子,你不向往么?”
“就是就是,芙蓉,你且安心,没有人敢乱嚼舌根,你且安心跟着我回去。”梅守礼也开了口,抱着沈芙蓉不会的宽慰她,“不介意的,咱全家都不介意的,你别多想。”
“娘亲,不管怎样,总的回去试下。”殷四郎又说。
“我没有脸见他们,求你们成全我,叫我去死……”沈芙蓉哭的身体不住的抖动,声音中也带着能将人淹没有的悲切。
殷四郎见此蹙眉,脑子飞速的转着,他抿了下唇,换了一种方式,“娘亲,你口口声声是为小芒小枫好,但你是怎样做的?你预备叫他们两个个亲眼看见你的尸首!”
“他们半年没有见你,一有你的消息,就急不可耐的坐上驴车赶来。他们带着巨大的期盼而来,你给他们的便是呈上你的尸首?”
“你这般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你想过没!”
“他们两个个压根不计较的事,你却难以迈过这坎,并且还要给他们上演可能刺激他们一生的一幕,你便是这般当娘亲的!”
“你已然对不住他们一回,你还想用这种方式影响他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