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张桌有9张已然坐满。
年庚请的都是年家的亲戚,无一例外都是在土地中掘食儿的农人,这帮人难的能来味极斋一回,因而一大早就来了,梅小芒跟殷四郎是最晚到的。
“四郎,来这儿。”殷四郎的舅娘姜春红对着殷四郎招了下手,她那张桌上只有她跟年庚的妻子姜宝妹一人,是专门留给殷四郎跟梅小芒坐的。
年庚年小君年氏就跟在殷四郎跟梅小芒的背后,年氏推了殷四郎一把,“去,你舅娘叫你呢。”
殷四郎恩了声,跟梅小芒一道在那张桌上坐下。
姜宝妹是殷四郎的表嫂,她怀中还抱着刚出生一月的小孩,这是殷四郎的表侄,因而殷四郎坐下之后叫了声表嫂,然后将买的礼物送上。
银锁头,银手镯,银铃,零零碎碎的,凑足60两。
姜宝妹看着跟前的小饰物,虽说在笑,可笑却是有一些勉强。
当了进士的人,出手居然只拿出这一些东西,真是……年氏之前可是说至少要给100两的。
姜春红自然也知道年氏当时说的话,眼下殷四郎只拿出了100两的一半,但她脸上却是没一分不自然,管年氏许诺多少,拿到手的才是最着实的。
她当即对着殷四郎笑嘻嘻的说,“呦,这一些可真精美!四郎,叫你跟小芒破费了,如今南南不会讲话,等他学会讲话了,我叫他给你道谢。”
姜春红亲亲热热的讲完,抬起手捏起了那些小饰物,收到自个随身带的布兜中。
殷四郎听言一笑,“该的。”
这时年氏跟年庚也在桌旁坐下,年小君去叫伙计上菜了。
菜单已然提早商定好了,人齐了就可以上菜。
年氏方才将殷四郎拿出的东西看在眼中,她忍不住暗暗的在桌底下拧了下殷四郎的大腿,下手挺重。
殷四郎措不及防,暗暗蹙了蹙眉,他看向了年氏。
年氏正看着他,虽说脸上带着笑,可目光却是凶的。
殷四郎不想生事儿,瞧了她眼,移开了目光。
年庚这时笑呵呵的讲话了,“四郎,你如今可是出息了,给你母亲挣了许多脸。我这表兄也跟着噌噌你的脸,瞧瞧今日来的亲戚,都是来看你这进士老爷的!”
“表兄说笑了,今日是南南的满月宴。”殷四郎道。
“他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哪里有你脸大。”年庚说着,转头看向了四周的人,大声说,“大伙都来讲说,今天过来是看南南还是看四郎这进士老爷的。”
这话带起哄,在座人听见他的话,立刻嚷嚷起,“看进士老爷的!”
七嘴八舌的,都在叫殷四郎。
年庚见此,也跟着大叫了几句进士老爷,口中还说,“四郎,咱们年氏祖上代代都是贫农,你可算给年家的列祖列宗长脸了,往后咱们自家人找你办个事儿,你可不能推脱呀。”
年庚这话出口,在座的大家起哄声更大。
对土地中掘食儿一直都是最底层的农人来讲,殷四郎现在的身份尊贵的都有些高不可攀了。
就是,再高不可攀,那也是沾亲带故的,要是碰到啥事儿,他们定然是要找殷四郎的。
如今年庚说出这话,要是殷四郎再顺势点了下头答应下,那他们心中就彻底安心了。
以后也是上面有人了,有靠山了!
基于这样的心理,他们的起哄声非常大。
殷四郎见此,不得不站起身来,做了个停止动作,“大家安静,安静,今日是南南的满月宴,主角是小南南,我也是过来吃喜宴的,是普通宾客一个。”
眼尾余光瞥见有伙计端着盘过来了,他当即笑说,“人家味极斋开始上菜了,大家别拘束,尽管吃,味极斋的饭食味儿蛮好。”
这话讲完,他便要坐下。
对年庚起哄的话,他并不应答。
年氏坐一边,瞧殷四郎居然没接年庚的话,脸立刻拉下,她在桌底下又暗掐殷四郎一把,随即站起身来,笑着说,“大伙都是亲戚,往后遇到啥事儿,尽管来找四郎,他一个进士,你们碰到的事儿,他抬抬起手就可以解决了。”
自个儿子中举,年氏所得到的好处,也便脸上风光。
在村庄中被村人们捧着奉承着,来到绿峰镇,方才年家亲戚也都围着她说吉祥话。
这叫她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钱要不到,脸上却过了把被人恭维的瘾。
被恭维的她那时便拍着胸脯说,往后碰到啥事儿,尽管来找殷四郎。
年家难的出现一个能耐人,自然是要最大限度利用倚靠。
可如今殷四郎对年庚的话避而不谈,这对她而言等因此打脸。
被亲儿子打脸,这种感觉可不好受,年氏立刻站起身发话。
殷四郎听到这话,蹙了蹙眉,又站起身来。八壹中文網
年氏立刻瞠去,虽说在笑着,可口吻却是带着三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儿,“你想说啥?”
殷四郎开口说,“我想说,大伙都沾亲带故的,要是你们被人欺负,那过来找我,我肯定会为你们出头。可在其它方面,我无能为力。”
“我虽说是进士,但我身上只有功名没实差,县老爷审案件,是依照《大楚律》审的,我一个只有功名的进士,压根影响不了县老爷的决断。”
“因此说,大伙不要将我娘方才的玩笑话安心上,要是你们受欺负,那尽管来找我,要是其它的,那我无能为力。”
这话讲完,殷四郎坐下,无视年氏黑的快赶的上锅底的脸,
见伙计将托盘上的菜色一盘盘往桌上放,他从筒里抽出两副筷,一对递给年氏,一对递给梅小芒。
梅小芒神态自若的接过,年氏没有接,黑着脸又在桌底下暗暗的掐殷四郎。
殷四郎眼都没有眨下,见年氏不接,他拿在手里,招呼大家吃菜,“饭食上了,大伙开吃,别拘束,难地来味极斋一趟,大家吃个爽快。”
年小君这时也在桌旁坐着,听言呵呵笑起,“确实是难地来味极斋一趟,四郎,你如今是进士了,什么时候带着你舅父我来吃几顿?”
殷四大夫举,殷家可是没有摆酒宴,一点庆祝活动都没。
这叫想打殷家秋风的几家亲戚都非常心急。
特别是年家,年家可是殷四郎正经亲戚,结果殷四郎不庆祝,他年家居然是一点好处都没有捞着。
没有捞着也便而已,在年家摆的酒宴上面,殷四郎居然这般径直反驳年氏的话。
这不只是在打年氏的脸,这连带着将他年家的脸也给打了。
年小君说着这话时,口吻里是带着不满的。
殷四郎听言,低声一笑,“好。”
“那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吧,今日这酒宴,权当是你中举之后摆的庆祝酒宴,怎样?”年小君立刻道。
殷四郎脸上的笑不变,“这般不好,今日是南南的满月宴。”
“他一个小孩,哪里有你中举重要,我看就这样定下了,今日这酒宴钱你付了。”年小君说着已然拍板下了决定。
这时又有伙计端着托盘来上菜,年小君立刻拉住他,“来两罐好酒,庆祝我外甥中举。”
这伙计不是旁人,正是窦丙。
窦丙立刻看向了殷四郎。
他方才可是听到年小君的话了,自个孙子的满月宴,结果变作了外甥中举的庆祝酒宴,还要殷四郎付钱,这是哪门子的理?
殷四郎迎着窦丙的目光,笑着说,“你去忙吧。”
窦丙的了这话,回身便走,一刻都不停留。
而年小君这下心中的不开心爬到脸上,他脸拉下,“怎样着,方才还说要带我这舅父来味极斋吃几顿,如今就反悔了?”
殷四郎神态安静,话语平和,“舅父误解了,我虽中举,可每一年只有500斤食粮地进项,你也知我殷家的状况,我殷家的家产可是被没有收了的。”
“我如今虽跟小芒成婚,但她当时进门时所带的东西跟我娘入殷家时所带的东西一样。”
“因此如今我两个等于一块在打理梅家的产业,她每月给我100两银的工薪。”
“我工薪只有100两,哪可以付的起今天的酒宴。”
这话一出,这片空间静下。
大家本便将注意力放到殷四郎身上,就算手里拿着筷,目光的余光包含耳朵都放到殷四郎那里,如今殷四郎理直气壮的说他没钱,每月从梅小芒手里领工薪。
这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殷四郎,一个进士,居然需要从梅小芒一个村女手里领钱?
这、这……
梅小芒把桌上年小君一家人的呆滞神态看在眼中,她拿着筷,慢条斯理的夹了口凉拌老豆干儿。
把老豆干儿吞下去,她问,“因此今日叫四郎来,实际上是想叫四郎出这酒宴的钱?”
这是她进了味极斋后说的第一句,
神态淡淡的,口吻也淡淡的。
可硬是吓的年小君心中咯噔了下。
梅小芒虽然是村女,可那是见过世面的村女,她给太皇做过饭!
并且看这穿着打扮,瞧这气度,哪儿还有村女的样子,说是城中的娇小姐那也是有人信的。
他一个乡下男人对上边容冷淡的娇小姐,心中本能就犯怵了。
他看向了年氏,眼神中带着三分求救的意味。
年氏脸本来便黑,听见梅小芒这话,脸更黑了,“是又怎样!”
“当时三大夫举我殷家没有摆酒,这会叫他借着这机会宴请一下年家人,这怎样了!”
“没有怎样啊。”梅小芒看向了年氏,“可方才四郎说了,他没有钱。”
“我儿子一个进士给你梅家打工,一月只的100两银?你不免将我儿子看的也太廉价了!”年氏瞠着梅小芒,目光凶狠的恨不能扑上去咬她。
这抢走了她儿子的贱货,她今日要叫这贱货身败名裂!
“那你想多少呀?”梅小芒面无神情的问。
“他一个进士,你一个村女,没有个1000两的钱,你可使唤不动他!”年氏说着猛的拍了下桌,每月100两,这打发乞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