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住包仁久的脖子,朱翊镜并未继续发力,只是眼神冷厉地看着她。
包仁久也不惊慌,面上的笑容更是未变,就这样静静看着朱翊镜。
不知过了多久,朱翊镜终于开口,冷冽的声色宛如万古长夜中立于高原的冰山:
“你说说,我怎么把自己变弱了?”
察觉到朱翊镜手上的力道,包仁久也并未故作高深:
“本来我以为殿下是个奇人,淹死了吴勤明,却把功劳丢给恩静侍卫长,是想继续潜伏,有朝一日如那即位三年不理朝政的楚庄王一样,但没想到……”
(公元前613年,楚成王的孙子楚庄王新即位,做了国君。晋国趁这个机会,把几个一向归附楚国的国家又拉了过去,订立盟约。楚国的大臣们很不服气,都向楚庄王提出要他出兵争霸权。
无奈楚庄王不听那一套,白天打猎,晚上喝酒,听音乐。什么国家大事,全不放在心上,就这样窝窝囊囊地过了三年。他知道大臣们对他的作为很不满意,就下了一道命令:谁要是再敢劝告他,就判谁的死罪。
有个名叫伍举的大臣,实在看不过去,决心去见楚庄王。楚庄王正在那里寻欢作乐,听到伍举要见他,就把伍举召到面前,问:“你来干什么?”
伍举说:“有人让我猜个谜儿,我猜不着。大王是个多才多艺的人,请您猜猜吧。
楚庄王一听猜谜儿,觉得怪有意思,就笑着说:“你说出来听听。伍举说:“楚国山上,有一只大鸟,身披五彩,样子挺神气,可是一停三年,不飞也不叫,这是什么鸟?”
楚庄王心里明白伍举说的是谁。他说:“这可不是普通的鸟。这种鸟,不飞则已,一飞将要冲天;不鸣则已,一鸣将要惊人。你去吧,我已经明白了。”
过了一段时期,另一个大臣苏从看看楚庄王没有动静,又去劝说楚庄王。
楚庄王问他:“你难道不知道我下的禁令吗?”
苏从说:“我知道。只要大王能够听我的意见,我就是触犯了禁令,犯了死罪,也是心甘情愿的。”
楚庄王高兴地说:“你们都是真心为了国家好,我哪会不明白呢?”
打这以后,楚庄王决心改革政治,调走了一批奉承拍马的人,把敢于进谏的伍举、苏从提拔起来,帮助他处理国家大事;一面制造武器,操练兵马。当年,就收服了南方许多部落。第六年,打败了宋国。第八年,又打败了陆浑的戎族,一直打到周都洛邑附近。从而称霸天下。)
说到这里,包仁久眼珠子转动,看向了远处背对这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游笙兰:
“殿下想必一开始就想杀了我吧?既然如此,还让自己的侍卫退开,而非帮忙解决我,可见是想护着她,不让她牵扯到这些龌龊里来。”
手上的劲道微松,朱翊镜随即以更强大的力量掐住包仁久的脖颈,让她的话语止步于此:
“这一点我都不知道,看来你真的很聪明,比我还要聪明许多。一开始你说我变弱了,我只是不爽,但现在看来真被你言中,本王潜意识里的确在削弱自己,只是……”
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朱翊镜却松开了包仁久的脖子,俯视着捂住脖颈咳嗽连连的她,冷淡开口:
“你把话都点明了,是什么意思,真想死吗?”
“咳!咳!”
捂着自己脖子缓了一会儿,包仁久才继续笑着开口:
“殿下这话说的不对。我怕死,真的很怕死,只是我认为殿下不会杀了我,所以我才敢把话说明白。”
“哦?”
蹲下身子,朱翊镜伸手捏住跪坐在地上的包仁久下巴,眼中光芒不断闪烁:
“说说,为什么我不会杀了你?”
一切都被朱翊镜拿捏着,包仁久的下一句话却是答非所问:
“我想请问一下殿下,您为什么想把自己变弱。”
为什么?
一句话的功夫,朱翊镜眉头皱起,捏着包仁久下巴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朱翊镜才渐渐松开眉头:
“很简单,一个人呆久了,总想要些陪伴。有人说过,需要经过七重的孤独才能成为强者,我不想成为强者,所以不想经过孤独。”
“敢问殿下,”
然而包仁久的关注点依然不在正题上:
“七重的孤独,都是哪七重?”
眯起眼打量着包仁久,朱翊镜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死神、病魔、长夜、空虚、孤独、流浪以及黑暗。”
看到朱翊镜笑了出来,包仁久既不放松,也不紧张,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
“所以殿下所说的七重孤独意思是:
第一重独身。独自一人在这世上,无人陪伴。
第二重不被理解。无论提出什么想法,都无法被他人理解。
第三重被疏远。即使是独身也仍然想要被亲昵,却被疏远。
第四重无人支持的努力。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拼命努力,得不到支持。
第五重高处不胜寒。达到顶峰时,举目四望却无一人与自己一同欣赏。
第六重情感的隔离。无法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事,物产生亲密的感情。
第七重悟出人生的真谛。一念悟出虚无才是生命背后的最终意义。
即,无意义。
一切皆虚无,一切皆空。那种远远超乎想象的孤独。”
听完包仁久的见解,朱翊镜再次沉默了下去。
但这次的沉默并未持续多久,朱翊镜很快便松开了包仁久的下巴,把她扶起来坐回椅子上,随后背手走到凉亭的边缘,对着凝结的湖水喟然长叹:
“哈——曾经,我和你一样,是经历了第七重孤独的人,但是时间长了,就感觉无聊了,就想要或多或少找些人说说话。”
说着,朱翊镜转身看向包仁久:
“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到达第七重孤独,但我知道,你说的话是对的,我好不容易才摆脱第六重孤独,你又是让我脱离第五重孤独的唯一人选,我不可能杀你。不过——”
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朱翊镜几步上前,对着包仁久俯下身子: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罢,他便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