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远猫在教学楼窗户下面，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坐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但是现在她却窝在教学楼外面，提心吊胆地等着一楼里面抓迟到学生的年级主任离开。寒冬腊月的天里，风就跟刀子似的凛冽，吹得陶心远手都僵了，手里的奶茶都快拿不住，跟着她在外面打哆嗦。
“这都什么事啊，”陶心远蹲在外面，被风吹得鼻涕都流下来，“今天水逆吗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落在我身上，真应该……阿嚏！”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喷嚏就打了出来，吓得她立刻又往下缩了缩，然而这时候，在一楼里巡查的王主任却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沉重的皮鞋声已经逐渐逼近大门，陶心远吓得魂飞魄散，连大气都不敢出，她深呼吸几下，随后闭上眼，握紧手里的袋子准备撒开脚丫子跑，然而就在这时候，一个男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在空荡荡的一楼里显得格外清亮。
“王主任，您要我交的申请资料我已经写完了，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这时候王主任停下，转身看见来人，脸色立马由阴转晴，“是林澈啊，意见表你交到我办公室就好，要不然就先给你班主任，不用你亲自下来一趟。”
“没关系的老师，反正都已经下来了。”
在他面前站着的林澈扶了扶眼镜，微笑着说：“不过您在这干什么呢？按理说您现在不应该在楼上吗？”
“哦，没事，就是听到外面有声音，就想出去看看，最近咱们学校食堂窗口新开了家奶茶店，不少学生都去买，甚至还因为这个翘了晚自习。”王主任说着，叹了口气，“都高二了，也不知道把别的心思收一收，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干别的，真不让人省心。”
“原来是这样，”林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我看外面应该不是学生，而是学校里的野猫吧。最近天气冷了，不少野猫都在咱们教学楼里取暖，我今天上午还看见一只呢，或许是它们闹出了什么动静，被您误认为是学生了。”
“是这样么……”教导主任低头寻思了会儿，然后抬起头，“可能是我多心了，行了，资料你交了，那我先回去看看，你也赶紧回去学习吧。”
“好，知道了。”
目送着教导主任上了楼，林澈松了口气，随后脸便沉下来；“出来吧，主任已经走了。”
“……”
这时候陶心远背着手，小步跑到了林澈跟前，朝他尴尬一笑：“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儿。”
林澈没说话，拽着她走到了厕所门口，没等陶心远反应过来，便厉声呵斥道：“陶心远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不知道现在主任抓得紧吗？为了杯奶茶逃晚自习，你有几条命够你作的？！”
“我这不是第一次嘛，而且今天是言哥生日，我说过要给他买奶茶喝得……”陶心远被吼的有点懵，“再说了逃课被抓那也是我的事，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林澈被驳得哑口无言，转过身，愤愤地锤了下后面的墙壁。
陶心远看见他动怒，也明白是自己有错，于是便走到他面前道歉：“好了好了，这件事是我不对，我不该为了买奶茶迟到的，对不起。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她见林澈不说话，就凑到他面前，把一杯奶茶递到他手里，“本来这杯是我自己喝的，但是你替我解了围，我应该谢谢你的，所以这杯给你，就当是谢礼了。”
她也没管林澈愿不愿意收，就把奶茶塞到他手里：“等会儿老白就来了，我先走啦，再见。”
陶心远说完，就转身离开，然而走出去没几步她便又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枚钥匙扣递给林澈。
“啊，还有这个，是奶茶店送的，也给你吧。”
“……”
林澈接过她手里的那枚钥匙扣，抬起头刚想要说什么，然而陶心远早就已经转身走远。
他低下头，摩挲着那枚奶茶形状的钥匙扣，眼神有些黯然。
“哟，这就是你手机里那位学姐吧？看起来还不错。”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澈心里一惊，随后便僵硬地转过身，然而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一把拽进了男厕所，紧接着便猛地压在了墙上。
可怖而又熟悉的压迫感袭来，让林澈脸色已然变得惨白，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恐惧和身体的颤抖，直视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疯子：“……这是在学校，你别给我乱来。”
“我当然知道这是在学校，”眼前高大的男生俯下身，亲昵地蹭了蹭林澈的颈窝，“刚才还免费看见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呢，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种咋咋呼呼的类型。”
“任启，”此时林澈眼神忽然变得凶狠，“你要是敢动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我会跟你拼命。”
“哇哦，这么护着她啊，那看来你是真喜欢，”压在他身上的人低低笑出来，手不老实地探进林澈的校服里，“只是不知道他们如果看见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以后会怎么看你呢？”
冰凉的手在温暖的肌肤上逡巡，激得林澈呼吸都有些不稳，他看着面前这个坏笑着的人，眼里带着冷冰冰的悲哀：“任启，你他么真是个人渣。”
“没错，你说的对，我就是人渣，”男生大方承认，手揽住林澈细瘦的腰，往自己方向用力一带，两人身体瞬间贴得紧紧的，呼吸几乎都交融在一起，混乱而又炙热。
“所以，让人渣玩弄的感觉如何？”
他张嘴，含住了林澈的耳垂。
“我最亲爱的，哥哥。”
——
“言哥！奶茶买回来了！”
陶心远以每秒钟八百米的速度跑回教室，随后飞速回到了座位上，“给你的奶茶！还热着呢！”
贺程言抬头，看见自己面前的那杯奶茶，有些惊讶：“老师看得那么严，你怎么还出去冒这个险？”
“今天是你生日，说好给你买好吃的，我怎么可能食言？”陶心远伸手抹了把额上的汗，大口喘气，“本来过生日没蛋糕就够委屈了，要是连想吃的都吃不到那还过个什么劲？快趁热喝，这个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说着就把管插上，把奶茶送到贺程言嘴边，贺程言没法，只得低下头，喝了一小口。
“吼吼！”陶心远欢呼一声，紧接着鼓掌，“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这时候，有几个知道贺程言今天生日的纷纷过来祝贺他，有的还送了礼物，贺程言一一谢过，这时候徐梓航从前面回过头，“言哥生日快乐啊！祝你前途无量！步步高升！”
“别光说这些漂亮话，礼物呢？拿出来拿出来，”旁边陶心远伸手问他要生日礼物，“告诉你别给想我糊弄过去！”
“笑话！言哥的生日，我怎么可能糊弄！”徐梓航冷笑一声，随即从下面拿出一摞用彩带捆着的卷子，“噔噔！精选高考冲刺卷，全科！正版发售！还附赠励志小卡片一张！咋样，这礼物实在吧。”
“哇，”贺程言看见这么厚一摞卷子，不由得惊叹出声，徐子航得意洋洋，对陶心远说：“看到没，我说言哥肯定喜欢我的礼物。现在到你了，你的礼物是啥？要是就那一杯奶茶我下半辈子可真看不起你了。”
“怎么可能！”陶心远大声反驳，紧接着从书包里掏出一对毛线织的手套，“看，这可是我亲手一针一阵织出来的，送给你言哥！以后你戴着这手套，手就不会再觉得冷啦。”
“谢谢，”贺程言收下陶心远这份礼物。而在一旁的徐梓航则把手套拿过来，对陶心远的手艺表示怀疑，“你什么时候学会织手套了，可别是从百货店里买来骗我们的……”
“我呸！徐梓航你别看不起人！”陶心远一把抢过手套，把手套里面绣的hcy三个首字母给徐梓航看，“瞧瞧，这是我专门在这上面留的言哥名字的缩写，天上地下独一份，有钱你也买不到的那种。”
“呵呵，”徐梓航抽抽嘴角，“又不是金子做的毛线，瞧把你能的……”
陶心远冲着徐梓航做了个鬼脸，两人不由得分说又开始对着空气互打，贺程言在一边看着他们，只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就把徐梓航送的礼物拆开，准备做题了。
晚自习上到一半，天上竟然开始飘起了雪花，等到下课也没有停，反而愈下愈大。在题海里已经枯燥学习一天的大家，在看到下雪后，纷纷颇有兴致地冲出去看起雪景来，贺程言走出教学楼，戴上刚刚收下的手套、贺程萧给买的围巾，背起书包就朝宿舍楼走去。
今天是他的生日，总体来讲这一天过得很愉快，贺程萧今天上午专门来看他，虽然没有带礼物，可是给了他零花钱，让他想吃啥吃啥，别委屈自己。程南也过来了，给了他一大袋子零食，其中还夹杂一张不知名学姐告白的情书，他不好意思地把那封情书收起来，然后说里面的零食是他自己凑了两个星期零花钱买的，就一盒进口的奶糖是从他桌洞里拿出来撑场子，没想到没检查好让情书给混了进来……叶舒遥又给他送了自己做的小饼干和雪花酥，林澈最实用，直接给了他一盒笔芯。总而言之每个人都算为他准备了自己的心意，这一天他确实很开心，只不过……
贺程言抬起头，在漫天飞舞的银花中，看见在灯下面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不过得有这个人，这个生日才算圆满。
“唉！我在这！”陆也看见贺程言，连忙跳起来挥手打招呼，生怕他看不见，“今天下雪，没冻着吧？”
“没有，”贺程言摇头，“下雪路滑，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下雪没事，你生日嘛，怎么着我都得过来一趟。”陆也笑着说，“往年都是在家里过的，今年特殊，怎么样，在学校过得感觉如何？”
“挺好的，大家都给我准备礼物了，”贺程言回答，“程南给我送了一袋子零食，还有林澈给了我一盒笔芯，叶舒遥给了我一个小的热水袋和饼干，徐梓航送了我一整套题，还有陶心远，给我织了双手套，你看，还挺合适的？”
他举起手把手套给陆也看，陆也见了，惊叹一声，说：“想不到陶心远还挺心灵手巧的嘛。”
“是啊，”贺程言附和地点点头，“连徐梓航都有点羡慕，可他还在那说风凉话，真不知道他上辈子和陶心远什么仇什么怨，这辈子跟冤家一样，一天不吵就难受。”
“唉他俩你就别管了，”陆也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杯蛋糕，还有几根仙女棒，“现在正事就是给你过生日！”
“仙女棒？”贺程言被这操作弄得有些懵，“你买仙女棒干什么？”
“风大嘛，蜡烛点不了，就用这个代替下，反正都能着，这个还好看呢。”
陆也说完，把仙女棒插在了蛋糕上，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它。
风雪中，小小的烟花绽放，照亮陆也的眼睛，也温暖了这个凛冽苍凉的冬夜。
贺程言在对面注视着，觉得被照耀的陆也的眸子，比世上所有的烟花都要明亮和绚烂。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陆也站在那里，捧着蛋糕，给贺程言唱生日快乐歌，引来不少人注目，贺程言并不理会那些人的目光，只闭上眼睛真挚地许愿。等到仙女棒燃尽，陆也把它拿出来，然后把一个小东西塞到贺程言手里：“给，生日礼物。”
贺程言定睛一看，是一个mp4，还带着一副耳机，“你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给你听英语啊，上次我看见林澈有一个，觉得还挺方便的，就想着给你买了。”陆也回答，“放心好了，这个不贵，还不到一百，用就是了。”
他看贺程言不说话，以为他又觉得这礼物贵重，便扶住他肩膀，说：“就是个mp4，又不是手机，你放心用就好了，今天是你生日，给你花多少钱我也乐意的，你不用觉得负担这么大。来来来，试试怎么样，我还在里面下了几首歌呢，你闲着没事也听一听，放松放松。”
陆也把mp4打开，把耳机给了贺程言一个，贺程言听着里面传出的悠远的曲调，突然问：“这歌好好听，叫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我让我修电脑的哥们儿下的一整个歌单，不过确实挺好听的，”陆也说着，跟着旋律竟开始轻轻哼起来。
“巴厘岛，梦中的巴厘岛……”
陆也低沉的声音在贺程言耳边回荡，虽然有些跑调，可在贺程言听着，却有种说不出的浪漫，他不自觉地也跟着哼了两句，随后笑着说：“巴厘岛是个好地方，那里有海，一年四季都是暖洋洋的，陆也，你见过大海吗？”
“没有啊，我还没出过远门呢。”
“我突然好想去看海啊，也不用去巴厘岛，有海就行，”贺程言看着满天的雪花说，“听说海上的日出和日落都很好看，要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海和天是那么地广袤无垠，在那里，人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也正因如此，他们会更加握紧身边人的双手，意识到身边还有爱的人相伴，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因为渺小，所以才会觉得陪伴格外珍贵。
所以贺程言很想在海边，和陆也像现在这样相互依偎，一起欣赏海上的日出日落。
他多想这样啊。
和他逃跑，跑到海天一色的尽头。
就像是私奔一样，打破所有世俗的枷锁，不计后果地，奔向自己想到达的彼岸。
贺程言慢慢向陆也那一边伸出了手，在内心疯狂地呼唤，
逃吧，私奔吧。
不论天涯，不论海角。
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永远跟随。
我就会永远都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