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昼姐姐,陪我睡觉吧!”
那个满脸天真的小男孩说出这句话后,表情瞬间变得非常恐怖,仿佛有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只觉得有一股视线,锐利的让人无法忽视,这人正盯着他的后脑,似乎下一刻就要把他的脑袋贯穿了。
他下意识的回头,脖子都在咯拉作响。
身后,金发男人和小五郎正在说说笑笑,完全没有看他。
那视线,是来自谁的?
知昼低头看着他表情的变化。
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一瞬间,就是可以被称为‘瞳孔地震’的恐惧表情吧?
“怎么了?柯南?”她弯下腰,强忍着笑意,满脸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柯南哈哈一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走向二楼,“知昼姐姐,我一个人睡觉害怕,你在旁边陪陪我就好了。”
又来了!
那股视线!
柯南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好。”知昼余光扫过安室透的方向,接着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坏点子:“柯南头还疼吗?要不要我抱你啊?”
她说完,没等柯南反应,便弯下腰,双手穿过他腋下,将柯南抱在了怀里。
柯南整个人都僵住了。
有人要杀他!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那视线太恐怖了,他只觉得呼吸都在加快,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脑袋嗡嗡作响,可能是脑震荡的后遗症,但是他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
知昼似乎回了一下头。
接着,杀人般的视线突然消失。
他狂乱跳着的心脏缓缓平息。
但是,刚才的感觉不会错的,绝对有人死死的盯着他,而那视线的源头,似乎就是组织的bourbon。
……
知昼将柯南放在床上,贴心的为他盖好被子。
“我可没照顾过小孩,你有什么需要的就跟我说。”她说着,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面对着柯南,双腿交叠,手臂抱在胸前,见他偷偷瞄着自己,才挑了挑眉,说道:“所以呢,你想跟我说什么?”
“知昼姐姐……”柯南撑着床面坐起来,“安室先生是……是组织的……”
“哦?”听到了‘组织’这个词,知昼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你知道什么吗?柯南?”
“我、我只知道知昼姐姐是好人!”他攥着拳头,大声说道。
她被这小男孩逗笑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声音突然冷下来,目光中似乎瞬间结满冰霜:“我也是组织的人。”
“诶?也?”他愣了一下,“‘也’是指……”现在还是组织的人吗?
“知昼姐姐……不是做回警察了吗?”他低声说着,表情怯弱。
柯南的心中在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这斗争当然关于是否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但是,看她的意思,她现在依旧在组织中工作。
那么,有没有可能,她会抓着作为工藤新一的自己,向组织邀功呢?就算她不会做的这么绝,通过工藤新一变成柯南这条线索,她应该可以很容易的推理出灰原哀是组织中叛逃的sherry这件事,她是一定有可能抓着灰原哀去向组织邀功的。那么,在铃木列车上,为灰原所做的一切,就全部功亏一篑了。
灰原的假死变得没有意义,接着会牵连出什么……他甚至不敢想下去了。
首先是赤井的死,水无怜奈的安全……
接着,自己周围的所有人,都会被一个一个连累。
“柯南……”知昼声音沉下来,她上身压低,身体的阴影将柯南小小的身躯笼罩——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
柯南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住了。
五年前,在香港的地铁站,这个女人站在车厢内,他站在车厢外,她向他投来的,就是这样的目光。
黑漆漆的瞳仁,一眼望不到底的深邃,看过去,身体似乎都能感觉到向深渊下坠。
糟了。
他判断失误了。
太冒进了,他不该跟这个女人提什么组织的事的。
这相当于自曝。
就算她不知道自己是工藤新一,在日后也会处处提防他了。
她似乎并不是完全的好人。
五年前的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于正面,所以柯南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就对她抱有绝对的信任。
可是……她似乎更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种人。
没错。
柯南藏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握住。
立场不一样。
他原以为知昼应该是警视厅的警察,不过现在看来,她更像是公安警察。
公安……为了最终的目标,不惜牺牲公民的性命也要达成目的的那些人……
为了捣毁组织,完成她的任务,这个沼渊知昼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利用他。
所以,即便同属于组织的对立面,他也绝对不应该这样直接的说出有关组织的事情。
现在,情势完全逆转,他会被沼渊知昼牵着鼻子走,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捞不到任何好处。
沼渊知昼,不会和他成为盟友,应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才更贴切一点。
“知昼姐姐……”他瑟缩一下,“我……”
“你想从我这里获得情报。”知昼冷下脸来,靠上身后的椅背,“那就要拿情报来换哦,柯南。”她眯起眼睛,目光紧紧的盯着他,“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应该明白吧?”
柯南从未这么慌乱过。
即便是被gin灌了药,醒过来的那时候,还是前段时间以身犯险,亲身去试探vermouth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慌乱过。
因为那些时刻,他的推理是没有出错的。
但是现在,他错误的估计了知昼的身份。
如果她只是个公安,或者只是个组织成员,事情都好办得多。
但她却是个卧底于组织的公安,而且现在还回到了警视厅工作。她在两方势力中都能游刃有余的斡旋,能够做到这个地步的人,手上不干净,也不会把普通人的性命看在眼里。
灰原的推论一点都没错,他直接将她论为‘从组织中脱离,做回警察的女人’这个推断自始至终就是完全错误的。
她应该也知道bourbon的身份,并且两个人的交往应该也是真的。
身为公安,她却跟组织成员保持暧昧关系,是个为了完成任务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可怕女人。
“出汗了呢……柯南。”知昼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凑上前轻轻擦了擦他满是冷汗的额头,“睡一觉吧,刚刚被网球拍砸了脑袋,再思考太多东西可不好哦。”
说完,她站起身来:“我说的事情,你好好考虑。我已经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希望你给出的情报足够让我惊艳。”
那小男孩没说话,扯过被子盖住脑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知昼拉开房门走出房间。
吓小孩真的很爽!
那小鬼的表情,应该在疯狂思考其中利弊,满脸懊恼的样子大概是错误估计了知昼的反应。
她当然只是吓唬他,不可能真的对他身边的人做什么事,毕竟如果柯南出了事,接着首当其冲的就是同他朝夕相处的毛利老师一家,她怎么可能去坑自己的老师呢?
虽然不知道柯南为什么对她有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依赖,但是这种信赖似乎不能换来必要的情报。
柯南虽然只是个孩子,却知道很多的样子,她也想跟这种聪明小孩情报共享啊。
可惜,柯南相信她,依赖她,但是却不愿意提供手中的情报拉拢她,他想提醒她安室透是组织的人,却处处护着那个茶发的小女孩。
他对知昼的态度是:她该知道的会主动告诉她,她不该知道的,不管她怎么问都守口如瓶。
那就太把她当局外人了吧。
必要的程度内吓唬他一下,促使他跟自己合作,才是知昼真正的想法。
她心中暗自计划着,自二层缓步下来,脚步轻盈,心情变得异常愉悦。
“心情很好吗?”
知昼刚刚坐上沙发,金发男人就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嗯。”她不掩饰,索性点点头。
“出来一下。”
上次被柯南打断了,这次他特地确认了不会被人打搅,才如此说道。
知昼跟他走向推拉门,门外铺了一条窄窄的石子路,一直蜿蜒着延伸至树丛中。
这小别墅的后花园,建的像个偷情场所。
她跟在安室透身后,头顶的阳光渐渐被茂密的树冠所遮蔽,只有稀稀拉拉的光斑投射在脚下的草地上。
知昼低头看着路,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猝不及防,她撞上他的后背。
“我们都冷静了很久。”他转过身,将她抱紧,“你愿意听听我的想法了吗?”
“我一直都愿意听,只是我不赞成。”她被他搂着,声音闷闷的。
她愿意听,但她持反对意见,并不矛盾吧?
“昼……”他似乎轻叹一声,“我一直觉得我很过分。”
知昼静静的听着。
“四年前,你从楼上跳下去后,我总是在回想,从见到你开始,我们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我做过的每一件事。”
“我发现,我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停的做错事。”
“第一次组织给我任务,我把那个情报贩子交给了公安,被你撞见了。”
“组织的训练场,在做据枪训练的时候,我向你套话。”
“香港那次任务,我联系了毛利老师,让整个任务全部失败,你受到rum怀疑。”
“同样是那次,我和景光将你堵在小巷里,拿着只有一半把握的‘你是警察’这种推理,直接问了出来。”
“所以我总是在想,如果对象不是你,搭档不是你,目睹所有一切的不是你……随便组织哪个成员,我都死定了。”
“那时候我总是想着做出点惊天动地的大成绩,但是完全忽视了是你在背后一直偷偷注视着这些……你总是在为我的错误买单,孩子这件事也一样。”
“对你来说,对孩子来说,这都是我犯下的错,我想尽力去弥补,而且……”
“我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所以,让我去找吧,那个孩子。”
“总会有别的孩子的。”她挣脱开他的怀抱,同时退开一步,“你觉得,活在组织阴影下的孩子,会有什么好下场?”
“三岁了。”她垂着脑袋,看着地上闪亮的光斑,“三岁的孩子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就算你找了,我也绝对不会接受的。”
“这个组织,毁了我的哥哥,逼死我的老师,四年前我也差点死在他们手下……一个养在组织长大的孩子,我见到他的第一面,一定会像gin说的那样,亲手掐断他的脖子。”
“所以……”她抬起头,目光中带了些许轻蔑,“我不知道你在幻想什么,你喜欢小孩,可以,等事情结束后我们生我们养,这些我都愿意,但是找这个孩子,完全没有必要。”
“你这样执着于一个从未谋面的孩子,早晚会被组织发现的,这是把柄,你自己应该清楚。”
“我劝你还是早点放弃这种不切实际而且会被当作软肋的想法吧。”
“你别觉得我狠心,就算你找到这孩子……”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我也不认,你明白吗?”